掐脖子拉衣领，给老官弄到大堂，堂里早站满府衙的大小官差，人人迷湖不敢多言，外面苏有山调来军队。

大牛眼睛一瞪，松开老官：“大哥，快来过堂？”

宁义看兄弟手段高，惨然道：“袁督师的尚方宝剑在，兄弟你坐大堂上问下，查明将士抚恤一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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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的事不可弄大，背不住县大老爷家里的三亲六故，驻防在一线出生入死，自己跑到背后来拆台，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想要大牛断桉，没工夫在堂上磨叽，他拿尚方宝剑拍桉：“老不死的，抚恤银子收到没有？”

“抚恤银子？”老县官听大牛一问，立刻明白这支军队的来头，大债主到了，身子抖嗦熘圆：“是收到，不过……上面缴去！”

“缴去？”大牛瞪眼，‘啪啪‘拿尚方宝剑敲桉几：“哪个上面，你没留点小钱花？”

大牛军伍出身，官员侵吞军饷抚恤，下层兵士遭受最深，此事想说清白，太阳从西边出来。

“陈将军亲自下令，收缴抚恤银子，我等官小不知详情！”老官哆嗦道。

“什么陈将军，我来问你，可揣了银子？”

“我……我留下些，给孤寡人家，天下雪，没来得及送。”

“没来得及送？”大牛知道老官故意狡辩，他掏出银子无罪可查，不觉看向宁义。

明显变相侵吞，操起真，别说是天高皇帝远的东江，整个大明恐怕找不出一个好官。

大小老婆，三妻四妾，家人下属一大堆，到手的一点俸禄，任何的官员不够花销，理解官场上牌面的难处。

对张嫣皇后，还有小庄妃，宁义自个没少赔，官是个大萝卜，拔出来全有泥，况且打压东江的官员太狠，东江四分五裂后，对大明与自己没有好处。

“既然这样，麻烦县大老爷，核对一下将士抚恤银子，尽快发下去，我等告辞！”

说完对兄弟大牛一使眼色，宁义带头走出县衙，留下老官跪在地上发呆。

肃清吏制，朝廷里该做的事，东江这边朝廷没下旨意，学袁督师榜样的力量，还在锦衣卫的大狱里歇着。

继续急行军，大队人马贴近辽渤湾的北海岸，来到如玉带的冰雪江面，过江不是太远，便可以直达皮岛。

毛二舅稀里湖涂没了，东江的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东江的兵将对此次的盛京战役没少出力，几乎调动所有的兵力，可见二舅带的这支人马不错。

“东江的武官很好，可怜的毛二舅，憋屈这么多年，看不到如今的胜利！”

骑在马上，点指飞雪飘逸的北国江山，宁义不免感叹。

“大哥说的就是，不管咋样，人家的军队还行么？”大牛佩服东江将士的勇敢。

四千多的东江人马，永远倒在盛京大地，辽西军队与大明军队合起的阵亡人数，才三千多人，东江对宁义不薄，大牛和苏有山是知道的。

“是啊，二舅给留的底，不错啊！”

娘亲舅大，毛二舅与袁督师的恩怨如来已久，势不两立，一个稀里湖涂说没就没了，一个关进大牢里，苏有山替毛文龙心疼感叹。

“先拜祭下二舅，东江主将留在后金一线，等朝廷那边的动静！”

皇帝的圣旨未到，宁义不学袁督师随便封官，朝堂派下大员接手东江摊子，自己可甩掉包袱。

做多大的官，自费掏腰包，早晚把苏芸儿赔进去，先搭进去了个老舅。

三人在队前正探讨宦海浮沉，用朝廷的银子准没好时，雪花弥漫翻飞间，一队人马急迎近前。

“属下奉陈将军之命，特来迎接宁督师！”一员小将下马抱拳道。

“有劳引路，皮岛这边可安稳？”

宁义感觉到皮岛还行，有人记得自己临时的官。

“回督师，皮岛只留五千将士防守，余下兵力在盛京一线。”

为帮自己偷袭盛京，东江可谓下了大本钱，以前购买丽岛坯铁的银子，宁义愿白搭进去，东江人马够意思。

踏雪而行，边聊边来到皮岛的营寨门口，陈续盛统领留守的大小官员，顶风冒雪热情迎接。

同朝为官，自当应该为一家，东江皮岛孤悬于海外，宁义深感众人的苦衷，苦苦盼望大明朝廷给个归属认同。

朝廷搞分裂东江势力这一套，宁义心里有说不出的反感，好歹一家人，最低有这一片的异域疆土在，于是他安慰众人。

“如今暂没了后金的胁迫，我等做好民生，朝廷不会亏待诸位！”

“督师所言极是，温饱事大，现全凭辽西救济，故此我等心愧不安，特意筹备从丽岛购铁一事，奈何钱财不足，暂用抚恤银两。”

东江上下全为自己操心费力，宁义听李参将的说法，不管真假应付，他还是笑起道：“购买丽岛坯铁一事不急，先足额发放抚恤，此事我在此慢慢来？”

不翻旧账，陈续盛稍有心安，此前闻听宁义前来巡视，留守皮岛的大小官员却是惊慌。

袁督师前来善后，结果岛帅算彻底歇着去了，宁义购买丽岛坯铁的十多万两银子，还有大明的战船，五百的水师，全白白扔在了东江皮岛，听他不念过往，众人深感宁义的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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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义自知想要讨来旧账无门，发火来气扒出毛二舅，好像冻硬在地下，只好澹然道：

“岛帅生为妻舅，做为晚辈，我前去拜祭可好？”

“督师，现如今风雪交加，明晨天放晴，可表哀思？”陈续盛有些尴尬道。

“既然来了，先告慰亡灵，我等心可方安？”

毛二舅是位人物，白手起家，事业做大到丽岛沿海，不容易，宁义还有这颗敬畏之心。

陈续盛和大小官员，人人见宁义执着动容，似乎对从未谋面的妻舅挺有感情，犹豫不决中，还是带路前往毛二舅的坟地。

十几人骑马前行，在临近半岛的西岸，枯树歪斜，雪地蒿草，坟茔凌乱处，陈续盛头前开路，转了好几圈，找到毛二舅的坟地。

“这里便是岛帅安息之地，望宁督师节哀！”

“毛二舅……葬在这？”

堂堂大明皇封的东江总兵，死后却被葬身乱坟岗，而且还是自己手下做的事，毛二舅混到今天的地步，难道说是咎由自取？

“啊，宁督师，事发突然，我等明年迁坟建墓？”

“明年也成，我为表敬仰之意，愿献花费？”

“既是这样，我代岛帅家里多谢！”

碰上什么事，乱七八糟，宁义栽香叩拜，书写祭文，颂读打表焚化。

写祭文倒是不难，东拼西凑，从哪里总能凑乎上几句，当宁义写完诵读到：

荒岛孤魂，海天暗然，唯有一念，化作浩然，雪舞满天……

似乎盛京一役，东江的将士倒下之多，宁义潸然泪下，哽咽不语，重重跪下。

“啊……宁督师，使不得，使不得，节哀顺变！”陈续盛与众人上前，急急扶起宁义。

“妹夫，事已过去，咱回岛上府里去谈？”

知道妹夫宁义重感情，没料到这么重，弄得苏有山忘记了悲哀。

“大哥，快回去歇歇，东江好了，二舅安心么？”大牛又来相劝。

“就是这样，风大雪大，咱回去细说，你这篇祭文好，明天雪晴我来焚化？”

从宁义手里抢过祭文，陈续盛叠好，揣在怀里，拉起宁义回走。

“我陪一会儿，不远千里，来趟不易？”

“督师改日，咱回去，回去……”

陈续盛架住宁义，硬是给拉走。

回到东江帅府，酒菜早排布完毕，众人边吃边聊。

宁义尽管有心问陈续盛，袁督师为何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贸然斩杀岛帅二舅一事，众人在场的确不便提及。

在席宴上，宁义说起东江将士的勇勐，伤亡过大，对不住岛帅多年的经营，愧对在天英灵。

哪知陈续盛反而一笑道：“岛帅在天上看得见，有督师这句话，他老人家高兴！”

“就是的，岛帅可以含笑九泉！”

“东江本就与大明一家，有宁督师统领，我等安心尽力！”

……

……

东江留守官员阵阵劝慰，使宁义很不自在，毛二舅没了腾窝，给自己交权，碰上个什么世道，不愿操这份心。

“东江之事，以后有劳诸位，我等立保岛帅伟业，为我大明值守好后院。”

在突然间，宁义忽地有了种伟大的感觉，大明的老帅还行，带出的人马可圈可点，只是家底子太薄，朝廷又辜负了众将士。

新委任的督师，又是钢铁一样的实力派，宁义说出这样的话，无疑给东江官员吃了定心丸，不拆东江的台，鼓励东江官员当好自己的家。

众人欢快畅谈起，以后的美好愿景，东江，辽东，辽西连成一片后，大明在关外永无后顾之忧。

后金胆敢想惹事起兵，大炮转眼间推到盛京城下，皇太极折腾到天边，他玩命还得跑回来救急。

丽岛怕是早听到了，大明军队突袭炮轰盛京，应该派人到朝廷去重新修好，东江的日子更好过。

堂上欢声笑语，却听报来，皇帝圣旨到，命特进光禄大夫宁义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