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希璟在柜台上拿过一个烟灰缸来，然后径直走到鱼缸的前面，把鱼缸底部的排水闸拔出，便把烟灰缸朝鱼缸的底部接去，一条水柱‘嘬嘬’地往下流，凯风恍惚想起，这个烟灰缸还有自己掐灭的烟蒂和烟灰，她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拿起做杯子接水喝！

为了想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他没有进行劝阻，而是隐匿在希璟身后，关注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希璟没注意到烟灰缸的水已经满了，一些水带着烟蒂和烟灰漂浮上来，然后朝烟灰缸边缘沥沥地往下流，而浸泡在里面残渣已经是一团黑糊糊。

“满了呢？”希璟说着，她还能清楚地把鱼缸的排水闸重新堵住，然后转过身来……

这一转过身不打紧，躲在暗处的凯风几乎是吓得魂不附体，眼前的希璟披头散发，两眼的白瞳往上翻着，一脸漠然僵硬的表情，身上松塌塌的内衣，肩膀拉拢着，一只手无力地朝地下悬挂，活脱脱像是一位禁锢在深山老林或者黑暗魔窟里刚出来的活死老女人……

不过，希璟并没有发现藏在一隅的凯风，她面无表情地把烟灰缸里的水朝张着的嘴就往里倒，黑色浑浊的沿着她的嘴边往脖颈流去，一粒白色的药丸翻腾起来，从她嘴唇边滚落下来。

凯风看呆了，他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任何声音。

希璟咕嘟咕嘟地喝完泡着烟灰和烟蒂的水，发现嘴里残留些许异物，也许是不能泡开的烟蒂，没想到，她竟然一翕一合咀嚼开了。她的下巴仿佛机械运动一样，虚脱地张合，没几下，她便把残留在嘴里的烟蒂往喉咙一吞，硬生生咽了下去！

凯风看得差点当初呕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莫名发现通往浴室的楼道上有一串湿脚印，为什么鱼缸里的热带鱼会越来愈少，为什么房间的床上和大厅里发现那些奇怪的药丸了，而希璟就根本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怪不得每次问她问题，她依旧是一副无知的表情。

希璟喝完，她拖沓着脚步把烟灰缸放回原处，继续虚脱般地走回房间，在与凯风擦肩而过的刹那，凯风愕然地看到她那双翻白的眼睛，毫无生气，空洞死寂。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爬回床上，重新把毛毯朝身上一盖，沉沉睡去。

凯风蹑手蹑脚地走到希璟那个放置药丸的地方，发现这是一瓶抗抑郁药，希璟什么时候又去买这些药丸了？而且是一大瓶，难道都是在浑然不知的时候去看医生，然后不知不觉地一把一把地吃药？

看着希璟没了任何动静，他找来两个椅子叠在一块，从高高的墙角上把那架摄像机拆了下来。

然后跑进洗手间里，偷偷打开观看。

这是一架智能摄像机，它被调制在夜间十二点到三点之间自动开机录像。很快，凯风从夜视拍摄的第一段里看到了希璟如鬼魅般游走在房子里的各个角落，她面无血色，毫无表情，大多是蓬头盖脸，有时甚至什么衣服也没穿，袒胸**地来回穿梭，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说一些离谱的话。

而在两晚前的那段录像里，凯风完全就懵了，他只觉得后脊梁阴气直冒，瞳孔里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时间定格在夜里一点三十多分，在绿色与黄色交叉的色素里，希璟提着挎包出现在了摄像头下。她似乎满身污秽的液体，但是光线太黑，没法看清，等到希璟打开灯光，再次出现在摄像头下时，她竟然满身血迹，头发也被扯的乱糟糟的，不过她并没有像刚才一样翻着白眼，她这个时候感觉不是在梦游，最主要的，她走进来的方向并不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而是从门外走进来，然后穿过这个通往浴室的走廊……

短短的几秒钟经过，凯风看得周身冷气直冒，她手上和身上的这些血迹，应该不是自己身上的，那么，这些血迹从何而来？

他看了看已经是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玻璃镜，想起昨日傍晚时在玻璃镜上发现的一粒微小的血块，难道这就是答案吗？

他不敢相信。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他所认识的希璟，紧紧是个挣扎在自己臆想世界里的弱者，她只是个受害者而已，可是眼前的事实睁然醒目，铁证如山，她什么时候从一只温柔善良的羊羔变成了一匹凶狠残暴的豺狼了？是什么时候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的屠户了？

那么她到底害了谁？这些血迹真的是别人身上的吗？如果是，那么尸体在哪里？她又是在哪里害死那个可怜的受害者，希璟的动机是明确的吗？如果是，那么她那陡然间变得暴戾的动机又是什么。那个傍晚播放的频道里血腥的新闻究竟和希璟有没有关系，最主要的，她所做的一切还会记得吗？

所有乱七八糟又扑朔迷离的疑问与线索让他头疼欲裂，凯风瘫软地坐在地板上，他抓着摄像机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忍着所有的恐惧和战栗，凯风又重新把那段录像看了一遍，，这回，他发现，希璟在夜里回来的挎包拉链是阖上的，而且她在走进去时，她的一边手潜意识地有护住挎包的动作，而在出来的时候，她的包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暗黑一片，感觉像是斑斑血迹。他按下定格键，然后不断放大，企图辨认出那个打开的包到底里面有什么。

不过，里面似乎已经空了，他不甘地重新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难道挎包里装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希璟把东西藏在浴室里了？

他仔细观察了希璟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两只手，她走出来时两边手都没有摆动，都紧贴着靠在裙子的两边，就两条腿在挪步，看起来很古怪的姿势。由于从上斜着往下拍摄，他即使看清楚希璟的两只手，他也无法甄别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尤其左手，半边手几乎都被裙子遮拦了。

当务之急是在浴室里查找一下，希璟是否有东西藏在浴室里。凯风放下摄像机，他把整个洗手间的门关上，由于洗手间和浴室相通，他要完全找个遍也得花一番时间，刚才快速地看录像和重新又看了一遍时，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点多。门外不远，房间里希璟毫无动静，他必须在希璟醒来之前找到他想知道的东西。

放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凹槽，口盅格子，马桶周围，鱼缸上下，窗口，排水管夹层，等等，凯风几乎把整个空间翻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他有些泄气了。难道希璟已经把东西带出去了？

他这么想着，把浴室里的灯关上，然后摸着黑回到大厅摸索，企图找到希璟的挎包。

大厅里她可能放置的地方也都没有，也许她放在房间里。凯风屏住呼吸，来到希璟的床头，希璟一脸平静，她闭着眼睑，睡得很安逸。

凯风把彩色灯打开，房间里腾出一大团不明不淡的光线，不过很柔和，希璟并没有被这团光线刺醒。

凯风还不放心地把毛毯的一角在希璟的脸边堆积起来，好遮住那点柔和的光，毛毯被隆起来后，把希璟的半边脸都遮上了，一层暗影笼罩在她的面容上，她没有任何动静。

凯风的心稍稍松了些许，他环顾四周，发现她的挎包正悬在衣橱附近的晾衣架上。他光着脚，一步一步朝那衣架走去，地板上传来的冰冷如导电般袭到自己的大脑神经上，他只觉得每走一步脚板都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空气感觉，很冷。

猫腰着走到衣架前，凯风拿过挎包，轻轻地把所有拉链拉开，拉链发出的细微声响都让他觉得寒心不已，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伸手在里面掏着，是空的。

她会放在哪？凯风没辙了。或者，希璟本来就没有带回什么特别的东西来呢？

凯风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书房！

他并没有指望在书房里找到什么，因为希璟就不可能会把一件重要的东西放在他人的地方里，不过，他倒是很希冀在书房里能捃摭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凯风要拧开书门的把手时，竟然无法打开，这书房要是反锁了，那只有一根钥匙，而且那根钥匙自己还放在里边呢。他又不相信地拧了拧，直到发出很大声的跍噜跍噜声。

希璟在里边梦呓了一声，吓得他忙按住了门把手。屏气听了一会，确定没了动静才稍稍释然。

奇怪，怎么几天不在，这门就无缘无故地坏掉了？

她能放哪？放哪？哪，哪哪？凯风眉头紧锁，忽的，一个念头闪在眼前，希璟吃抑郁药时自己就后知后觉的，而他从搬来小区公寓后，他就没有看到希璟去买过这种药，要不是刚才亲眼所见，他也不可能发现希璟会把药藏在那个柜子的抽屉里，会不会，他要找的东西，也会被希璟藏在那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