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美目，梨蕊浑然不觉亲切，而是一阵阵的心寒。梨蕊终于下定了决心般，问出了那句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皇上，你真的喜欢过哪个女人吗？”

皇甫明渊的目光忽闪了一下，眸子动了动，身子微微挺直了一些，嘴边慢慢的扯起一抹笑意。随着那抹笑意的扩大，皇甫明渊好似回味般的语调响起：“蕊儿，你到朕身边时，还是个未长成的小丫头。你天天陪着朕，给朕端茶，给朕更衣。后来，又给朕铺床。”

皇甫明渊的笑意变得温暖，目光从梨蕊的脸上收回，落在面前的地上，而他的声音却更加的温柔：“朕还记得，那一年初雪，你陪着朕在园中赏梅。朕至今还记得，你的脸冻得发红，却笑得很甜。好似枝头绽放的梅花，傲雪红颜……”

梨蕊惊呆了，梨蕊也记得那一次赏梅，他披着一件银狐大氅，站在那朵最大的梅花跟前，风带着落雪扑撒在他的身上。他曾无意间回头，问自己是不是觉得冷？随后便解下大氅，裹在她的身上。那带着他男子气息和体温余热的大氅，曾令梨蕊一度觉得心神摇曳。

皇甫明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朕喜欢看你笑，你笑得那样纯真无邪。你象梅花一样艳丽、清纯、孤傲。你问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哪个女子。朕告诉你，朕真心喜欢的人是你。只是，你出身不高，朕不能让你做太子妃，而朕也不想强迫你做朕的侍妾。朕一直等着，等着朕君临天下的时候，可以给你一个显赫的名分。可是，你却再不是那朵迎风傲放的寒梅。”

梨蕊怦然心动，眼底有了温热的潮意。没有想到，原来他真心喜欢的人是她。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过往的琐事。梨蕊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坚冰一样的心，开始软化。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喜欢的人是自己……

皇甫明渊站了起来，深情的注视着梨蕊，向她迈出了一步。梨蕊的心一瞬间慌乱了起来，在这偌大的慈恩宫中，竟然觉得无处可躲，无路可逃。然而，就在皇甫明渊再次举步之时，塌上昏厥不醒的皇后，忽然沉吟了一声。

这一声沉吟惊醒了梨蕊沉醉的心，心底一个声音在急迫的说着：“天子无情，皇后狠毒！切不可以身犯险，否则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梨蕊激灵一下，眼中的羞怯与情意一扫而灭。皇甫明渊眉头一皱，转头以厌恶的眼神看向躺在塌上的皇后。

梨蕊扑到皇后塌边，看到皇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梨蕊心里好一阵后怕，若方才真是情难自抑，投入皇上怀中，在这慈恩宫内，娘娘病塌之前，与皇上做出鱼水之欢之举，莫说娘娘看到了会情伤心碎，怨恨交加。便是自己，怕也要羞得无颜以对，无地自容了。

梨蕊口中唤了一声‘娘娘’，却转头看了一眼皇甫明渊。他冷着脸，皱着眉。似乎并不为皇后醒转而欣慰，反倒好似皇后醒来得不是时候，冲撞了他的好事一般。梨蕊暗暗心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皇后陪伴了他六载有余，纵是不爱，也不至凉薄如此吧？

梨蕊时才被他深情凝望，软语温存，乱了心神，现下脑中清醒，不禁背生寒意。在娘娘的病塌之前，他竟要临幸她！莫说于娘娘之疾不管不顾，单就是这般轻贱她，也断不是真心二字的意味。

梨蕊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心中刚刚软化的坚冰更硬一层。转回头看着皇后那张苍白的脸，曾经的妩媚与娇艳，在岁月的洗涤中褪色，乌黑油亮的青丝，也在明争暗斗中跳出了白发。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吗？若非他好色专宠，若非他薄情寡义，皇后怎会未老先衰？又怎会阳奉阴违，心狠手辣？煌煌十里琉璃瓦，谁知宫中沁心寒？

皇后低低的唤了声‘皇上’，那气若游丝的语调轻得几不可闻。梨蕊侧身看向他，那个高傲冷俊，一身龙威却心如铁石的美男子，带着被皇后感染后的哀伤说道：“皇上，娘娘在唤您。”

皇甫明渊嗯了一声，心中的不悦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两步走到塌边，看着刚刚醒转，还极度虚弱的皇后，淡淡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跟朕说清楚原由，朕也好度量。”

梨蕊听他的语气，看他的脸色，知道自己若还待在塌前，必然引得他不忘前事，迁怒于娘娘。娘娘身怀龙裔，暴疾未明，不宜伤神。况且以娘娘的心智，说不到三句话，便会看出端倪来。

梨蕊说道：“娘娘昏厥了好些时候，奴婢去给娘娘端碗茶来润润吧？”皇后的眼眸慢慢转向梨蕊，缓缓的眨了下眼，梨蕊站起身，退了出去。皇甫明渊侧目看了梨蕊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皇后微微举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的颤着，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渴求。皇甫明渊坐在塌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触手微凉。梨蕊的离去让皇甫明渊的心绪宁静了一些，看着皇后渴求的双眸，眼中生出一丝暖意，温言道：“岚儿，怎么突然便病倒了？太医说你心口疼，是怎么回事？现在可好些了？”

皇后长长的呼了口气，似乎极其的困乏，反握着他的手，都没有力气。皇后说道：“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便觉得心口发疼，然后就头晕目眩，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甫明渊点了点头，问道：“只是这样？”皇后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皇甫明渊拍了拍她的手，看到雪绒端着茶碗进来，知道梨蕊又在刻意的回避了，不免心里有些烦躁，便说道：“岚儿好好修养，朕去问问太医。”

皇后轻声说道：“皇上，近日不必来看臣妾了，免得臣妾的病气冲撞了皇上。”皇甫明渊说了声‘好’，便站起身向外走去。雪绒侧身避让，欠身道：“恭送皇上。”皇甫明渊斜了雪绒一眼，没有说话。

待皇甫明渊走后，雪绒走到塌边，皇后无力的问道：“梨蕊呢？”雪绒答道：“回娘娘，梨蕊说身子不适，奴婢让她去歇下了。”皇后忽的坐了起来，凌厉的目光射向殿门，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的怒意大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