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医看着贾德道，苦笑了一下，说道：“国师是想问在下，既然身为娘娘嫡系，为何突然背主？”贾德道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吴太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所谓嫡系，不过是受制于人罢了。国师，想必你也知道程大人的境遇，还有圆妃之事。”

贾德道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吴太医是畏惧皇后狠毒。房若莹不过只是一个妃子，即便弄死了房若莹，皇后也不会就此收手，只会变本加厉。常言说得好，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一旦哪一次失了手，或是让皇上起了疑心，那替皇后做事的人必定不得好死！

贾德道吁了口气，缓缓说道：“吴大人，身为臣子，个中辛苦自不必多说，贫道理会得。只是你我居于威势之下，无论如何处事，都难能两相周全。后宫争斗，千百年如一日，投注押宝，也是最忌心意彷徨。”

吴太医拱手说道：“国师所言极是。正因如此，在下才斗胆救教国师，愿遵国师之策，保在下身家性命。”吴道德正色道：“贫道不过是凭借卦卜之术，偶窥天机，吴大人可要想好，一旦起手，便再无回头之日。”

吴太医沉默了。不管怎么说，当下自己还是皇后面前的宠臣，房若莹虽然年轻貌美，深得皇上喜爱。但她毕竟出身低微，又无外戚可用，若背弃皇后而保房若莹，恐怕往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贾德道微微一笑，不失时机的说道：“人算不如天算。她虽然出身不高，但年轻貌美，若再能合了皇上的政见，自然如鱼得水。我主年少气盛，最厌之事，莫过于外戚专权。吴大人，你是太医院之首，其实无论你如何处事，都是尽忠职守而已。只是你心里怎么想，怕是我这卦象也算不出来吧？”

吴太医郑重点头，拱手道：“多谢国师提点。在下愚钝，敢问国师，当务之急为何？”贾德道轻声说道：“她的龙裔，才是能否押中的宝。”吴太医黯然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静默的时候，门被推开，肖杰走了进来。走到贾德道面前，陪着笑脸儿说道：“国师，皇上请您到养心殿回话。”贾德道拱手道：“是，有劳公公。”

随着肖杰到了养心殿，贾德道近前跪道：“臣祈皇上圣安。”皇甫明渊心满意足的笑道：“国师请起。赐座。”贾德道站起身，肖杰招呼两个小太监搬来一张椅子。贾德道谢了座，然后坐在椅子沿儿上。

皇甫明渊挥了下手，肖杰退了出去。皇甫明渊轻声问道：“国师，皇后是被莹淑妃冲撞所致吗？”贾德道低着头答道：“回皇上，臣不敢断言。”皇甫明渊笑了一下，说道：“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朕。朕想听你说实话，说你能断定的话。”

贾德道抬起头看着皇甫明渊，面色郑重的说道：“皇上，臣说的是实话。这冲撞一说，本就有些唐突。”皇甫明渊目光闪烁的盯着贾德道，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在慈恩宫，却是直指莹淑妃冲撞了皇后，怎么现下又说有些唐突？”

贾德道离座跪倒，伏首道：“皇上，当时皇上急欲查问病因，臣也只能稍加揣测。臣并没有断定必是淑妃娘娘冲撞了皇后娘娘。许是臣措词有误，令皇上会错了意。臣，万死。”

皇甫明渊微微点头，说道：“你起来吧。”贾德道低着头站了起来。皇甫明渊凝望着右前方，目光有些散，似乎在思虑着什么。贾德道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皇甫明渊说道：“你坐吧。”贾德道应道：“谢皇上。”而后便坐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坐得扎实了。皇甫明渊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呼一吸间，眼神从犀利转为疲惫，又从疲惫转为犀利。

贾德道低着头，凭着对皇甫明渊身上的王气来判断，皇上在犹豫。至于是在犹豫什么，那就要听皇上自己说了。

皇甫明渊的声音有些飘忽，听来让人觉得他的心开始茫然：“国师，皇后的病因，太医也查不出来。朕不得不问你，是否与神怪之事相关。你对朕说，莹儿前世死于非命，今生来索债，朕有疑惑。朕是九五之尊，贵为天子，难道还有人能向天子讨债吗？”

贾德道拱手答道：“回皇上，请皇上恕臣冒犯之罪。皇上确是九五之尊，但皇上只管世间一域，这世间的九五之尊也非我主一人，各国的帝王都是九五之尊。恕臣直言，世间的九五之尊敌不过幽冥司判。莹淑妃前世枉死，必是在阎罗座下告了冥状，所以才会重生讨债。皇上虽然贵为天子，却也难阻天条地规。”

皇甫明渊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眼时，两眼精光凌厉，面色铁青。皇甫明渊看着贾德道，沉声问道：“贾德道，若朕赐死房若莹，可保天下无灾，后宫无事否？”

贾德道心头一颤，暗道好个手狠手辣的小皇帝！以面相来看，他与房若莹的夫妻宫相映，该是情投意合之相。却能狠下心来下杀手，这个小皇帝不简单呐……若非雄霸天下之人，便是天性凉薄之辈。

贾德道忽然想起当年师父传授星相二术时说的话，所谓命由天宫，人在其中，断其生死，无始无终。巨驰天下，中浮朝野，微动人伦，唯帝星不可轻测，缘其明暗不定，莫衷一是。

贾德道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房若莹不死，那么她要如何讨债？毕竟她的债主不是平头百姓，一者帝王，二者国母。贾德道站起身，拱手答道：“皇上，臣自入朝以来，蒙恩深重，常思未得尽报皇上圣德。今日臣斗胆进言，还望皇上斟酌。”

皇甫明渊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说道：“国师有话直说，你我君臣不必拘于俗礼。”贾德道应道：“是，皇上。”而后坐下，挺直了腰杆儿，直视着皇甫明渊说道：“臣在朝堂之上奏报，乃是臣该尽的臣子之道。但臣并未言尽其中深意。皇上圣明，自然知道百官多有人云亦云之举，况且无十分把握，臣不敢轻言进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