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这人有了寄托，生活也就有了希望，程填一家倒是真正明了这句话了。

他们听着程小青一吹就是老半天的或低或高的曲调，个个脸上表情都有些无奈。程小青的笛音虽说并不是魔音入耳，但形容为悦耳确实有些牵强，陈氏他们也没办法，只尽量不去听罢了，就当是蝉鸣吧。

不过总算有成效的是，程小青情绪高昂了许多，吃饭也香了，话也多了。陈氏的一颗慈母心总算老怀安慰。

这日傍晚暖风习习，溪边树林子里隐隐传来程家特有的笛曲声，曲调欢快但奇特，甚少有人听过。

唐铭一双脚停留在树林子边缘处，静待了一小会儿，毅然往里头迈了过去。他循着声音过去，步伐放得轻又轻，到了溪边，隐约看见一个身影站在树下，悠扬的曲调从那里飘出来。再靠近一点，他终于看清了程小青一张真挚入神的脸，十分努力的样子。

一曲半长不短的《八月桂花遍地开》完结，程小青嘴唇吹得有些红了，她放下笛子坐下歇息。怪不得人说学音乐的孩子不会变坏，程小青赞同，她觉得音乐更多的是能叫人积极能叫人快乐。

她现在苦恼的是，她能吹的歌曲太少了，几乎只有小学时候竖笛吹过的曲子她才能用这笛子吹出来，别的流行歌曲摇滚之类的，要吹的话几乎就不知道按那哪个孔。她低头盯着那栗色竹笛，心里叹气。

“汪汪汪…”万年不离身边的拉拉绕着她奔跑，它刚刚从溪边湿地回来，爪子上泥水满是，张手就要搭上来，程小青赶紧后退，虎道：“不准跳上来，不准碰我衣服！”

拉拉像是听明白了似的，停下了要抬起来的前肢，转头朝着后头的树丛猛叫起来，一副戒备的样子。程小青奇道：“怎么回事？那里有什么么…”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过去。

还没等她走上两步，一个人忽然从那里头冒了出来，嘴里不停道：“青妹妹莫害怕，没别人，是我！”

定睛一看，唐铭唐大少爷是也！

程小青有些不悦，这少爷是怎么回事，老是神不知鬼不觉在后头偷窥别人的么？看他这话说的，什么叫“没别人是我”？他难道不是别人？

想到这，程小青不禁开口讽刺：“不是别人的唐大少爷躲在此处，这是意欲何为？”拉拉不识得唐铭，仍在汪汪叫不停，程小青蹲下身去安抚它。

唐铭嘿嘿干笑着，“若是我说，我是被优美的笛声吸引到这儿的，青妹妹会不会不相信？”

程小青蹲在地上斜撇他一眼，你就编吧！

唐铭苦笑，蹲下身子举手做发誓状：“我是说真的！不过不是被优美的曲子吸引过来的，只是想来看看…是哪个在吹笛子罢了。”吹得一塌糊涂还这么卖力的人也不多见那。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吹得很难听啊？”程小青定定瞅着他，看他连连摇头，她又叹气：“怎么都不相信我的实力呢！要知道，这可是我无师自通的结果呀，而且我才吹了几天而已！”

唐铭起了兴趣，照理来说，这个小村子应该不会人有闲情逸致去弄乐器，程小青说的该是实话。但听她吹的曲子，即使是在被程小青不纯熟的技巧给糟蹋了的情况下，也能感觉到是一首不错的作品。唐铭不敢说在乐艺有什么造诣，但好歹听过些名曲，对些乡间小调也不陌生，但还真的不曾听过这曲子。若说是程小青自创的，他可不相信。

“真的没有人教你么？听你吹得…倒是还行啊！应该是有师傅领着入了门才对。”

这话程小青爱听，她看着唐铭委屈道：“确实没有人教过我横笛，我几天下来自学到这个地步很不错了吧？他们还嫌弃…”

横笛确实没学过啊，学的是竖笛罢了。

唐铭赞同地点点头道：“是要求过高了…”不过这曲子是谁教她的呢，不知道有没有谱子能看看…

程小青都要一双心心眼看他了，知己啊！她忽然觉得唐铭这个人很不错，长得俊又识相会讲话，要是他改了用正经语调说风凉话的毛病那就更完美了。

一阵小风吹来，程小青转头去撸发丝，完了看远处，嘴里轻声抱怨：“这小破村子，也没个会吹的人，要是能听听别人吹就好了，求他教我…”

唐铭凑过去听，正好听见后半段话，他挑起了眉毛伸手过去：“笛子借我看一下！”程小青不知道他想看什么，但还是递了过去。

唐铭捏着笛子端详了一番，见是个六音孔曲笛，通身暗栗色，也无装饰，简朴得很。很便宜很简陋，他心道。

但不过一会儿，程小青便诧异地看见他两手一横就把笛子往嘴边放，之后便有悠悠荡荡的笛声缓缓流泻了出来。程小青先是尴尬，这笛子她刚吹过没擦呀！又没好意思打断他，只得静静听着。

听了一曲她倒是总结了一些心得，同样一只横笛，让唐铭吹起来这声响就亮了许多也纯粹许多，不像她吹起来杂音杂气憋着还跟小猫儿呜呜叫似的没力气；再有就是，唐铭吹得曲子她虽然没听过，但也能感觉出来他调调之间的流畅，听上去就很舒服，而她自己，磕磕巴巴不说，吹得一节一节的跟竹子似的明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好几首歌呢。

求求他，看他能不能教她。程小青心里打定主意，看向唐铭的眼神分外温柔。一曲了，她赶紧啪啪鼓掌起来，笑眯眯地巴结他：“唐少爷好厉害！想不到啊，唐少爷多如此才多艺！我对您的敬仰真是滔滔不绝…”

看她前后的反差，唐铭忍不住想笑，不过这可算他们之间最和谐的相处，他想要一直持续下去，是以他忍住了，缓了一阵子才张张嘴说话：“还行吧…也就是从五岁开始学起来而已。最近好久没吹，有些生疏了。”还有这把笛子也影响了发挥！

程小青双手抱着拳放在下巴上，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摆出一副崇拜加敬佩的样子：“我最佩服笛子吹得好的人了！那样的人多酷啊~~”随之她摆过头去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惜，我命苦，估计一辈子都没办法成为那样的人了…”停顿了一下，又苦着脸哀怨起来：“其实…只要有人指导我，哪怕只是随口说说，我都会感激不尽的！我虽然愚笨些，但好歹勤奋呀…”

没听见唐铭发声，程小青悄悄转头看了一眼，见得他也扭头去了另一边，肩膀微微颤抖。

不会被这琼瑶腔恶心到了吧？

不管了，程小青继续添柴加油：“唐少爷！我们原本就是师兄妹，您总不忍心看师妹这般日夜忧思，整日为了理想而消瘦吧？更何况…凭您的实力，只要钩钩手指就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了~~”

唐铭受不了了，他抬手制止住她高八度的表演，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的心也软，听不得别人拜托，教你就教你吧…”程小青差点就哦也一句出来。

唐铭肃着脸道：“既然你想学，那就要认真！这样，每日申时末你来这儿，带上笛子，我一点一点从头教你！”

程小青嗯嗯嗯点头如捣蒜。唐铭咳咳两声撇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嘴角扯起高高的弧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