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胡同那院子其实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一些收尾工作还没落实，显得有些混乱罢了。

陈氏这边过了年，便开始划算起来，什么时候搬进去。看了黄历，近来只有正月初八和三月初二适宜迁家。

初八明显有些赶，日子就定在了三月初二。

生活总是充满意外的。正月初八这天，对于不打算搬家的程四家来说，本来只能算是个普通的日子，充其量就是程填又开工了。

但没想到的是，章氏——却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章氏这把年纪了，也无所求，这最疼爱的儿子要飞远了，她就有总该做点什么的念头。

她的准备从去年就开始了，因为程填喜吃腌菜，她就自己种了各种时令菜，收过来开始腌制，就等着什么时候他们搬家时候一并带走。

只不知为什么她一个只有六只手指的老太太哪里来的信心，自己一个人就打算把那十来斤重的瓦瓮子给搬过去。这下好了，搬到门口了，人摔了，哎呦哎呦趴着起不来。

彼时程小青正全神贯注于练字中，恍惚间听见点响动，她试探性出来看看，就见着这一幕惊心的画面了。

她赶紧大喊出声来，这边飞速跑过去把人扶起来。

三房先出来了人，洋子圆子两姐妹，一个跑去二房叫程享，一个则直直冲了过来，眼泪都要飚出来：“阿婆…怎么样，哪里疼…”

章氏压根睁不开眼来看人，她身子勾成一团，断断续续嚎：“哎呦诶，疼死我咯…摔死老婆子欸…”

等到陈氏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家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几房人聚在章氏小屋子外，叽叽喳喳不停歇。

程小青心内揪得慌，要是章氏有点什么不妥，她真要愧疚死了。

许氏那具有穿透力的嗓音道：“大伙儿都安静些，让享哥儿好好瞧瞧，肯定能治好娘的！”

小章氏咋呼：“娘的心啊，就是偏！看看，老四搬家，她倒要先活动活动这把骨头；做什么不叫人帮哟，青丫头不是在里头么，两个人一块儿抬，总不会这样…”

四房在城里买了院子，这事儿给小章氏造成了不小的刺激，这程三上有兄下有弟，就他一个混得最不成样子。她老早就拾掇程三也去找吴家姑父，好赖在漕运司局里头寻个空缺。

奈何她男人是个木讷又死板的人，出头找人打交道的事向来是能躲就躲，每回一讲这个就嘴巴抿得跟蚌似的。恨得小章氏只怪自己是个女人，不能代替他跑出去。

程小青诧异了一下，扭头深深看了小章氏一眼，见她操着双手一副幸灾乐祸的德行，也懒得去辩驳她。

边上洋子抱歉得捏了捏程小青手臂，低声道：“青妹妹，我娘她就是这样的，你别放心上…”

程小青扯着嘴角回她一个笑：“我晓得的。”

姚氏倒是给程小青说话了：“哎呀，又不管青丫头的事，她又不知道娘在搬东西。”

“不管怎么说，这娘可是倒在老四家门前的…”小章氏仍旧叨叨颠颠：“怎么说，老四家也该出人吧！娘这么一躺，个把月下不了床那是肯定的，我们家一向都是轮流着养的，这回也不能破了例。”

许氏有些不耐烦了：“三弟妹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一句一句吐，不憋啊？”

被许氏这么一吼，大家看小章氏的眼神都有些古怪，她却不管不顾：“他们下个月就要搬走了，这烂摊子就甩给我们了？我可不干！要不就等娘好了再走，要不…就给银子！找人替他们照顾娘咯！”

这个时候程享林氏俩夫妻出来了，制止住了这乱糟糟的场面，“摔到了腿骨，也不是很严重，就是阿婆年纪大了，难免就有些受不了。我开了方子，去城里抓了药吃上些时日，再进补进补，对走路不会有碍，只是…这往后几个月，还要叫人照料着才行。”

小章氏哎哎叫起来：“就让我说准了吧！又得抓药又得进补，还要叫人伺候，这会子，咱们四房人可是谁也走不开的！”又扭头向着程小青：“青丫头，你说是不是！阿婆可是为了你们才摔的，你也不会甩下她不管的吧？啧啧啧…你说你呆在屋子里，怎么也没看见你阿婆在干什么呢！”

这小章氏今天怎么看她这么不爽呢？程小青就纳了闷了，也没招她惹她的；她在屋子里，怎么可能看见章氏在干什么？真要这么说的话，三房四房离着章氏的屋子距离可都差不多，谁规定谁就一定要看见了？

“我说三嫂，青妮儿这才几岁，你这些事干什么不找我来商量？”陈氏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脸不愈。

“老四家的，你可回来了！赶紧得先去里头瞧瞧娘去，她可是…”小章氏皮笑肉不笑。

程享不耐烦道：“阿婆需要休息，让她清净会！”说完他就毫不停留，转身走人。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晚间程填回来，正洗着脚，陈氏在边上绕来绕去，嘴巴叨叨不肯停：“有见过老三家这样的人不？啊？以前也没对老太婆这么好，现在倒是火烧眉毛！不让咱们搬？她凭的什么？”

程填沉着脸看脚盆，脸上一片暗。

陈氏转个身再念：“雇人去照料她，还一个月一两？亏他们说得出口！一两，倒是给我啊，我去伺候她！”

程填管自己擦脚。

“老太婆，骨头都酥了，还硬撑着搬那玩意！不是给咱们添堵么？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甩手看着的，肯定要拦着咱们离开，以前就是这样…诶，你去哪儿？”

“去看看我亲娘去！”程填肃着脸离开去。

*******************************************************************************

章氏小屋子里。许氏端着黑漆漆药碗过来，坐在床沿上，满脸不快地听着老婆子的哀求：“别让老四家的来这儿添乱了，她家还一堆一堆没收拾呢！搬家要赶着吉日的…”

姚氏进来，章氏又道：“老四家困难那，买了院子银子都流出去了，我老婆子就不指望他啦…”

这边二人不耐道：“老四这点钱还是有的，娘啊，放你的心吧！”

最终四房以每月交四百文照料费为条件，继续搬家的路程。而那照料费，小章氏以“外人毕竟不如自己人知冷知热”为由，收走了，三房就代替了四房的行孝指责。

只是现在的小章氏不知道，一个月以后的她会是怎么样不屑这四百文钱，甚至会懊悔自己现在拼了一切捞钱的举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