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冷孤独新婚夜
农家小院,喜庆的唢呐声,响彻天空。
“哥。”拜完堂,皇甫德良将一匹披红挂彩的骡子牵到新郎皇甫顺耕面前。
“兄弟,我??????就免了吧。”头戴黑色瓜皮帽的皇甫顺耕瞥了一眼喘着粗气的骡子。
“哥,这是咱家的老规矩,免不得。”皇甫德良将大灰螺的侧面掉到了皇甫顺耕面前。
“不和新娘骑高头大马,那就不叫结婚。”抹着白粉的李大姑,噗呲一声笑了“皇甫德良,你怎么给顺耕哥牵来了一头骡子。”
“村里的马病了。骡子也是大牲口,一样,一样。”皇甫德良说。
“德良,咱就免了这道吧,开宴开宴。”皇甫顺耕说。
一身粉红打扮的李红桃,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踩着矮凳飞腿跨上了一旁腰上搭着一条红背面的雪白小母马。她拍了一下滚圆的马背,小白马“得儿、得儿”跑出院子。
“顺耕”招呼婚礼的歪嘴皇甫德顺催促道,“新娘子都走了,你还不骑上!”
看着皇甫顺耕骑得灰螺慢腾腾地出了院子,比皇甫德良矮一头的皇甫德顺巴唧着歪嘴,不满地说:
“这个皇甫德良??????新郎骑骡子多不吉利!咱队的马儿病了,这么大的事,就不能到邻村去借一匹来?他是有意叫顺耕难堪吧!哼,这个皇甫德良安的什么心!”
这一到农村的习惯,为了节省灯油,年轻的夫妻,吃完晚饭就拱到被窝里。
“谁啊?”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脸色微红的李大姑,将粘着自己的瞎子张推开,穿上衣服,不满地说,“婚礼忙了一天,累死我了,刚刚歇下。有啥事明天不能来,你是谁呀?”
“姐,我是桃儿。”
“是桃儿啊,我给你去开门,你等着。”又悄声对瞎子张说道,“是支书家的新娘子,快起来,穿上衣裳。”
“不穿!”瞎子张赌气地将身体扭向一边。
“快给我起来穿上??????看你那出息。晚一会就死了?等一会不行?”说着在男人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瞎子张,火烫了似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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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李红桃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果放到桌子上。“这是你的喜包,我给你送来了。”
“啊呀,我咋忘拿了,你们吃了吧。谢谢啊,妹子。”
“妹子,”半截身子插在烂棉絮里的瞎子张,酸溜溜地说,“你可真存得住气,这吉日良辰千金难买啊??????我和你姐新婚的那天晚上,闹房的混小子们把我和你姐的嘴堵上,分别带到玉米地的两头。那玉米地啊,有十几亩大,风又大,刮得玉米叶子哗哗响。我们又不能说话,玉米叶子像刀片,剌到身上就是一道口子,死疼死疼的。我和你姐像疯了似得??????你姐是瞪着眼睛找我,我是支棱着耳朵找你姐。相会时,我们的四条胳臂像四条血棒棒??????你姐说:
‘咱回吧!眼看天就亮了??????’我说:
‘你把我熬死吧。’??????我们手臂上的血,都把玉米叶子染红了!
“放屁。”李大姑批驳丈夫,“你是个睁眼瞎,能看到血色?”
“我用鼻子闻的,血腥血腥的味!”
“闭上你的臭嘴!”李大姑瞥了一眼呆呆坐着的桃儿,骂道。又悄声问道:
“妹子,我听说,皇甫小留的儿子皇甫云楼要过继给你们当儿子?”
“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瞎子,你是听谁说的?”李大姑问眯缝着眼靠在乱棉絮里的男人。
“皇甫枯叟大叔说的,这还有假!”
“具体咋说的?”
“皇甫枯叟叫我去,叫我编一出书,说是过继仪式上叫我唱。”
“看来确有这件事,只是皇甫顺耕还没有顾得和你商量。”
“这事,”李红桃犹犹豫豫地说,“不合适吧??????皇甫云楼又不是个小孩子!”
“咋不行?我看行!”李大姑看一眼眯着眼睛的男人,对着李红桃的耳朵说道,“你想想,皇甫枯叟一把年纪了,当然要为那个没有爹的孙子做些打算;恰巧你们又不会有孩子。这样一来,一举两得,弯刀对瓢,都满意。”
“皇甫云楼没有爹?”李红桃问。
“不是没有爹,是他爹死了。这里还有故事。瞎子,这事你清楚,给桃儿妹子说说。”
“我脑子现在一锅粥,只想睡觉,那里说得清楚。”
“那你就唱,唱一唱他故事。”
听说叫他唱,瞎子张没法拒绝。披衣起床,从墙角拿出二胡,坐在炕沿上,调了调琴弦,翻着眼珠子迷迷糊糊唱道:
“那是一九四八年,
白毛大雪盖平原??????
声音戛然而止,瞎子张合衣倒在土炕上。
“你这个死鬼,前世一定没睡过觉。”李大姑打了一个哈欠,笑着说。
“大姐,影响你和哥睡觉了。”
“看你说的,姐陪着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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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里的灯亮着,男人裹着一条血红的新被子脸朝里发出轻轻的鼾声。李红桃蹑手蹑脚钻进男人为自己伸开的冰凉的被筒,背对对躺下。鼾声停下来,屋里很静,李红桃的双肩微微地抖动,床下的草虫受到了惊动,也停止了鸣叫。
皇甫顺耕的鼾声又响了起来。
直到外边响起了三更的鸡鸣,李红桃才迷迷糊糊睡着。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把窗户纸照得通红。
“起来了!”腰上系着白围裙的皇甫顺耕说,“吃饭吧。”
五味杂陈的李红桃,光着身子跳下床,用力地捶打着额头上粘着煤灰的新婚丈夫:
“你这死鬼呀??????”
李红桃捂着眼睛将身体缩蜷起来,骂道:
“你滚,你给我滚!”眼泪流了出来。
“红桃,在家里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我不,我要做女人??????”李红桃嚎啕大哭起来。
······
天色已大亮,一大群公鸡和母鸡顶开了鸡窝门的石头在院子里咯咯嘎嘎地叫着,寻找吃食。
院子外的村路上,出现了一群群肩头上抗着铁锨锄头上工的人们。
几个毛头小伙子,嘻嘻笑着攀上墙头向院子里张望。
一个想往里跳的小伙子,被李大姑拽了下来,险些撞倒路边的石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