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让那斥候队长退下，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敌情尚不明朗，前线增加夜间巡逻队伍，警惕后金趁夜偷袭，另增派斥候队，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将后金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我挖出来。”卢象升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面色沉重道。

“是。”赵率教很是干脆的应声道，此时，可不是他建议的时候，若是一个执行不到位，那有可能就会出事。

虽不是深秋时分，但这杀肃之意，却不差丝毫，还略胜于它。

方圆数十里的上空，凝聚着浓浓的煞气，空气中还弥漫着那阵阵烧焦的尸体味。

早已遁走的张广他们，晚饭都没有吃，不是不饿，而是之前那势头太凶猛，而且还是在他们将牛羊马散放出去不少的情况下，那气味，那火势，直飞冲天，欲上重霄九。

“兄弟们在坚持一下，越过前面的山头，我们就扎营休息。”看着已经劳累了一天的部属，不由的走进队伍当中给他们打气道。

他们现在是一路向东，算是深入敌腹地，只有不停地走，不停地摆脱那时不时出现的后金的巡逻骑兵。

强忍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困乏，生硬的迈着脚步，一步一步继续前行着。

他们走的是山路，那从后金大营里牵出的马，现在可没人敢骑，深夜之中，他们未引火照明探路，怕引起后金人的注意，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

看见山头，走断腿。原以为那不知名的山头很近，没想到，张广他们走了大半夜才到。

此时的后金大营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大营围了起来，外围还有流动的巡逻骑兵，大营内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个大营灯火通明。

大营内，除了来回走动的将士的铠甲晃荡声和脚步声，就没有其他的声响。

正中间的一座大帐内，坐着两个人，一人是和硕额真多尔衮，一人是贝勒皇太极。

在两年前，也就是大明天启三年，后金天命八年，不知因为何事，而导致努尔哈赤暴怒，一气之下将各旗旗主调换了一遍。

原先年纪小的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二人是各有十五牛录，却在这一次哥分到一旗。

正黄旗旗主多铎，镶黄旗旗主阿济格，他二人虽为旗主，但这两旗还是属于努尔哈赤的亲军，由他亲领。

正白旗旗主皇太极，镶白旗旗主多尔衮，镶白旗旗主原是努尔哈赤的孙子，长子储英的儿子杜度。

正红旗旗主代善，镶红旗旗主杜度。杜度虽为旗主，但却不敢比肩其他旗主，无他，自己的父亲被废，现在自己虽得皇法玛重用，但谁又能知道下一刻他会做出什么决定出来。

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镶蓝旗旗主阿敏。努尔哈赤原先是准备将莽古尔泰的旗主之位撤去，以代善长子岳托任之，因多尔衮觐见了一次他之后，才没撤销莽古尔泰的旗主之位。

其中以正蓝旗最弱，只有二十一牛录，正黄旗最盛，有四十五牛录。

多尔衮虽已贵为一旗之主，但还是很敬重他兄长，这一点不管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等兄弟，都很是满意他的行为，也因此受到众兄弟的嫉妒，因为后金的大汗努尔哈赤非常的宠爱他，而且在人前也透过风声说，百年之后，汗位由他继承，当然了，这些也只是谣传，毕竟在正式场合努尔哈赤没有说过，也没有立下什么诏书以为证。

“八哥，你吃点东西吧，这都累了一天，多少吃点。”多尔衮正处在变声时期，那稚嫩的嗓音还在，看着皇太极说道。

一直如那和尚入定一般的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皇太极，睁开那闭上许久的眼睛，慢慢将头转看向多尔衮，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对他轻轻点点头。

众兄弟中，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最深，关系最好，多尔衮的年岁还没有皇太极的长子豪格的岁数大。

皇太极虽然很是喜欢自己这小弟弟，但欢喜的同时还伴随着复杂的情绪，汗位只有一个，可继承汗位的人却又很多，现在父汗在世众兄弟关系还算融洽，没有什么矛盾，一旦父汗仙去，这免不了一场血风腥雨。皇太极虽知道父汗先前有意无意的说过有让多尔衮继承汗位之事，但这也只是私下说说，只要一天没定调，作为他的儿子都有可能登上大宝。

野心有，智慧有，又能识人善用，皇太极自认自己是汗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但父汗总是不能将目光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刻。

“十四弟，你吃过没？”皇太极抽出正在沉思的思绪，笑着问道。

“吃过了，八哥，战争有输必有赢，只要大局不输，以后加以改进，定然可以翻盘的。”多尔衮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用大道理给皇太极解心结。

这哪是劝人，这不是拐弯抹角的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八哥知晓。”皇太极点了点头，肚子也甚是饿的慌，从旁边的桌子上撕下一块肉，然后就这么往嘴里塞去。

嘴里塞得尽是油滋滋的肉，转头模糊的问道：“对了，怎么是十四弟你来的，之前不是说好的让莽古尔泰那家伙前来支援的吗？”

莽古尔泰是众兄弟中，最心机最浅的人，多铎都比他有心机。皇太极会哄人，所以莽古尔泰很是听从皇太极的话，两旗关系也好，作战时经常配合，所以，皇太极才会有此疑惑，问多尔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毕竟莽古尔泰之前犯过大错。

“五哥被父汗派去攻打右屯堡了，大哥他们随父汗行动，所以就拍我来了。”多尔衮一脸欣喜的回答着皇太极的话。

皇太极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如此，看样子，自己这边便并不是什么先锋队伍，而是引诱明军主力的诱饵，真正的战场在右屯堡那里，自己还真是蠢笨，领军多年，这一点都没看得出来。

“唉~，只是可惜了那些物资了。”皇太极前后关系理顺后，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焦虑物资一事了，但想想还是叹息了声，惋惜道。

多尔衮坐在一旁，也不接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

“卢帅，卢帅，右屯堡那边，传来求援急报。”

本已睡下去的赵率教，被手下给吵醒，很是不爽，毕竟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一人掌控战局，现在有人来给他分担重担，这紧绷着的一根弦，也就不自主的松懈了下来。

一看又不是敌人袭营，正准备发火，只见下面的人递上战报。“将军，卑职是驻守右屯堡独立旅左良玉将军麾下的斥候，今天后金军突然攻打我右屯堡，左将军正率部在抵挡着后金的攻势，派被追前来求援。”

大略浏览了战报，赵率教突然打了个激灵，明台变得清明，也不回答那斥候的话，拿着战报，就往卢象升的寝帐疾走去，一路上还不停的叫喊着。

看完书，刚梳洗过，正在解衣的卢象升，听到外面传来赵率教的声音，又系好结绳，以为后金来突袭营地了，正在取铠甲，往身上套时，赵率教衣衫不整的掀开帐帘门，头发散乱，脸色红潮，喘息不均的站在帐门处。

看到赵率教这样的装扮，卢象升正想问道怎么回事时，赵率教先开了口。“卢帅，大事不妙，后金正对着右屯堡发起攻击。战报上说还用上了火炮。”

“什么？”卢象升不由神情一变，两眼瞪得多大的，惊问道。

接着，从赵率教手中接过战报，细看了遍。正想着后金有什么样的打算和如何应对这一事时，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

“卢帅，您说，我们是不是要去救援他们啊，那里人少，物资也都基本转运到我们这边了，而且他们虽说成军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基本都是驻守在后方，我看，他们凶多吉少啊。”

“莫急，我想，左将军必定也将救援的信传去锦州了，而且我们在没搞清楚后金军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切不可妄动大军，不然重则，兵溃战败，轻则，损兵折将。”

卢象升想了想，朝着帐门外叫道：“来人，给我传军参谋长，和斥候团长。”

不一会儿，铁壁军参谋长彭石和斥候团长李鑫齐齐到来。

“参见卢帅，参见军长。”二人进了大帐，行礼道。

“二位，深夜召见二位，是有要事相问。”

“不敢，卢帅有事尽管吩咐，卑职等定将服从。”

卢象升也顾不上赵率教的面子，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需要你们参谋部和斥候团联手对于后金接下来的动向做出详细的预估，和我军是近还是退，亦或是原地防守，都要书写成问文，天明前，我和赵军长要看到计划书。”

彭石和李鑫由于了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因为现在离天明仅有三个多小时，这么大的对于敌我两方的推演和谋算工作，是不肯能完成的，而且现在各部都有很多人已经随伤员队先行一步退走了，这人手上也不够。

看到二人并没有朗声应道，站在一旁的赵率教脸色阴沉了下来，低沉着声音，道：“怎么着，你们对于卢帅的命令有异议？”

听到赵率教那令人发寒的声音，彭石和李鑫二人连忙摇头，意思说，没有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那还不赶紧去忙，到时间，若是见不到计划书，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二人不敢多做停留，硬着头皮，将事情接了下来，然后就去忙碌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