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惊叫一声：“木马！”遂哭得肠断气结。

夜风轻送，吹落一地碎雨。玄晖、靛羽倒地未久，各自喷出数滩黑血，毒入五腑，奄奄将息。

原来，紫金刀吸尽毒血，神威初显时窜出的先是酒气，接着便是毒气，尽数散在八卦阵中。青玉箫摄魂咒一发，人体内催动行血，热气蒸腾，逆血急流，七窍皆开，正是毒素入侵的好时机，玄晖魂魄已失，又被箫阵中剑气刺中要害，急收真气，却被霸道的魔刀龙气震伤；靛羽擅长于轻功，下盘却不十分坚稳，刺杀以奇诡快狠致命，内力却不胜深厚，是以初与玄晖对峙尚能力敌，稍久一些便已落下风。加之被紫苏强行以夺命环拉回倒飞出阵早已犯了大忌，剑箫之气反噬自身，被八卦中凤气与箫阵中剑气齐震飞开去也在情理之中。

玄晖性刚烈如火，可直不可弯，虽受重创，仍强撑坐起，收回金刀，运气调息。

靛羽受此绝顶惨痛，仍是一声不吭，玉箫牢牢握在手中。

紫苏见此二人拼得只剩半条命仍未有欲罢之意，那种杀手的疯狂与热情甚至快感，简直难以理喻。

夜色渐深，风里含着淡淡的血腥味。静。片刻的死寂。叶停风止，空中突然下了一场雾气，不白不灰，朦胧诡异，细密如网，顷刻笼罩了整个七色楼。

紫菊霜欺冷，红梅雪后娇。玉人歌箫罢，谁怜廿四桥。

忽听远远晦空中传来几声冷笑，接着是一段飘渺的乐声。乐声稍停，只见雾霭中一点红光闪动，晃眼由小而大，隐隐杀机亦从那摄人心魄的乐声穿透薄雾飞射过来。靛羽、紫苏、玄晖三人知来者必为绝色，均屏住声息，待她飞近，皆吃了一惊。

紫苏道：“居然是你！”

玄晖道：“果真是你！”

靛羽道：“原来是你！”

一身深红色罗裳，怀抱着一古琴亭亭而立，宛如天上玉女一般。正见她：眉目似画，瑶鼻端正，皓齿如贝，珠颜玉貌，满脸笑意，风姿撩人。侧见她：头上双髻如螺似燕，耳中明铛非碧即翡，织女天衣，含万道霞光缭绕，湘皇水佩，带千春花气氤氲。裙濯银河之水，波浪犹在，履沾玉井之烟，花瓣如新。如此踏雾乘风，恐连绝顶高手也望尘莫及。

仿佛阳春白雪中多一声打铁，青山碧水间晒一件蓝缕，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右脸睑至尖下颚赫然在目。

紫苏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咳道：“你的毒……是‘绮罗香’混合十七种毒虫毒花液，对不对？”

红衣女子冷冷笑道：“好徒儿，不枉我教你一场，已经闻到这雾中所散的毒了。”

紫苏摇头道：“我怎配做你徒儿？你的歹毒心肠我万分之一莫及。你杀了我义父，却教我武功和用毒，将我训练成一流杀人工具，你如此冷血，活该受灵蛇噬心之苦。”紫苏勉强站立，摇晃了几步，一道利光击来，复又倒下，动弹不得。

红衣女子微嗔道：“好徒儿，学会忘恩负义了，好得很啊。就凭你义父那小小伎俩想用灵蛇困住我，简直痴人说梦。你想入黄泉与他同路，我却舍不得你这骨骼精奇、天资聪颖的奇才，若非你对苏南天那老不死的瞎子留下的医书毒门秘笈一看即会且过目不忘，我怎将他全部医术与毒药提炼之法烂熟于心？我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取得‘绮罗香’？但你今日有幸卷入这场自相残杀的游戏里，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你也得好好感谢我，不是么？”

紫苏早已怒火中烧，仍按捺住性子，笑道：“我得成为‘七色’且有今日江湖薄名，的确拜你所赐，然你误尝毒草，不得调毒之法，使得身形永葆不变，却也娇俏的紧。你又以毒强驻容颜，本图个美貌天仙，不料误挨尖刀，留下这永世疤痕，却也不知拜谁所赐。”

红衣女子最恨人论她容颜，当即柳眉倒竖，怀中古琴挑断一根飞射过去。血丝一闪，一声惨叫，紫色身躯被弹出数丈之外。

玄晖、靛羽回头一看，紫苏双眼各淌一条血线下来。

红衣女子笑道：“死丫头，你道那苏南天那老不死的是怎生瞎的么？”

一声狂喝，一股劲风呼啸而上。红衣女子一惊，抱了古琴跃后百丈之遥，袅袅婷婷，急转琴弦起来。

一个淡然的声音道：“你的‘天魔音’不必再弹了。”

红衣女子看清来人，眉头微展，莞尔一笑：“月儿，几年不见，有长进了。”

闻此亲昵称呼不由悲怆万分的赤月死而复生，与红衣女子遥遥伫立，犹如冰山对炭火。

赤月按住心口，泪绽眼角，颤声问：“为何是你？为何？”甜蜜与苦涩夹杂，悲愤与凄凉并渗，红衣女子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赤月。满脸祥和，毫无杀戾之气。

“回答我！你是否果如红妹所言，杀了我爹？”赤月泪光涔涔，声厉如吼。

红衣女子仍满脸温容，一动不动地看着赤月，延伸里的关切竟如慈母一般。

靛羽早已看出端倪，玉箫置于朱唇之上，顿时穿云裂石，水掀碧天，柳林沙沙作响。赤月全身气血倒流，内腑顿时翻江倒海一般，忽又热气蒸腾，汗如雨下，满脸愁惧苦痛之色。

“臭丫头，找死！”红衣女子纤纤玉手倒拨琴弦，音色绝尘，余余袅袅，如藕断丝连一般，极尽阴柔之力，直抚得那波涛尽化细纹，渐渐水天一色，星斗互交辉。

忽闻一声爆响，雷火激射，搅得赤月耳鸣心悸，头昏脑胀。接着又异香透脑，心驰神荡，似飘飞在蓬莱仙境，琼楼高阁。

“木马，快闭了六窍，封住五穴，避开二人气阵！”紫苏闻声大喊。

只见靛羽玉箫一挥，黑云毒雾，遍空涌起；红衣女子娇笑一声，琴音清越，层层声浪如万马千军蜂拥城下，滚滚而来。

赤月只封了耳穴，一个泥牛入海，脱离二人锐气中心，连番翻滚至紫苏身旁，一把揽住她的腰，飞出气阵。

赤月苦笑道：“她二人音律如出一辙，皆无孔不入，岂是闭了六窍就能避过的？‘天魔音’与‘摄魂咒’，针尖对麦芒，今日同时闻到，足慰平生了。”如此生死关头，仍忍不住要调侃一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