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道：“你是否可以罢手？”

飘香屑每沉默良久，忽然纵声大笑，“月儿，你以为我还是你十年前的香姨么？”

橙霜罩月，绿露怜草，白水绕芳城。驿路飘香，梅花暗雪，肠断玉箫声。蝴蝶折翅，杜鹃泣血，遥梦始难成。锦扇蒙尘，白莲落瓣，黄羽伴青灯。

“香姨……”这埋藏在心底十年的呼声，终于随着赤月痛苦绝望的神情逐渐减弱，生命中最后那点温暖也被丝丝抽离。

飘香屑冷笑道：“你若今日为父报仇，一并来杀我便是。”转向玄晖，先前压倒桃花的丽容已是一片惨白如霜，决绝的声音更是寒彻心骨：“你这紫金刀虽世所罕有，然较之十三年前的苍龙剑，如何？”

她碧眼中凶光隐隐，说话间苍龙剑已疾飞出鞘，但听得雷电轰鸣，银光错闪，分明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张着一张数丈方圆的血盆大口直冲上天，喷出一丛十余丈的剑雨，七彩纷呈，耀眼生花，眩得人不敢逼视。

玄晖眸子中倒映出一团熊熊燃烧的金蓝火焰，金刀咣当如摇铃乱响，那股幽蓝火光便仿佛影子分身，顿时幻出万千个鬼点，将那七色芒雨挡住，相持起来。

一时星飞电驰，芒彩激射，水火交融，难解难分。

相持约半个时辰，玄晖渐渐喘息，似已落下风。

果然，那火光越来越弱，剑雨越泼越猛，似千百根水柱蓄势怒发，洪涛决堤，星辰坠雨般将火盏尽数浇灭。

赤月、紫苏、白素均是心急如火，虽近在咫尺却被她奇异的剑光迫得近身不得。

紫苏忽然高声道：“木马！你想阻止她么？”

赤月不解其意，只道：“她仍执迷不悔，我已无能为力。”言语间无限凄凉与悲伤。紫苏皱眉道：“木马，我便杀了她，你会恨我么？”

赤月惊诧的目光尚未投过来，只听紫苏口中念念有词，犹如和尚念经一般，顷刻，不远的白素惨叫连连，用利爪搅抓腹部，满地翻滚。

玄晖大惊，稍一分神，金刀上火焰自熄，流星雨重坠胸口，心胆惧裂，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进接着玄晖的失利，飘香屑也急喷一口黑血，苍龙剑砰然坠地，直震得巨石崩落，酒楼轰塌，大地开裂，群峰动摇。

一声尖利惨叫划破夜空，红衣女子软跪在地，双手欲将肚肠抓碎，无边的恐惧浮现在眼里，惊愤与狞狰的面孔格外震撼人心。

赤月震惊万分，瞬间的难以置信后是一声大吼：“住口！”

紫苏反而愈念愈快，愈念愈响，嘴角溢出血来。

“别念了！别再念了！”赤月的惊吼已变为暴怒。

玄晖急退数步，稍提残存真气，滚地抱起白素，白素的惨叫响彻耳膜，指甲里已是鲜血淋漓。

“杀了我！快杀了我！”白素尖利惨叫着，修长的指甲嵌入玄晖血肉，似在作惨绝人寰的挣扎，“求你……快杀了我……”

见她全身累累深痕，皆是指甲抓破，白衣已零破不堪，玉钗脱落，披头散发，直是一个血泥之人，无常之鬼，慌忙夺了她的双手牢牢擎住，不料“啊哟……”一声惊觉，剑眉微拧，星目一寒，却是被白素一口咬在筋骨之上，久久不松开。

玄晖见紫苏嘴唇微微翕和，知是她念的灵蛇蛊咒，驱使灵蛇在白素、飘香屑体内猛噬五腑六脏，直叫人痛不欲生。忽百里外传来一渺远的叹息，接着是一个洪亮的声音直送入玄晖耳中：“蓝天赤月，绿露橙霜，青箫枉断肠。紫环幽草，白练澄江，天地玄与黄。”

玄晖一惊，这分明是七色的暗语，难道七色中仍有未知人物？又听那空灵的声音道：“宝剑苍龙，金刀鬼凤，风云变无常。梅花暗雪，绛楼飘香，绝色亦无双。”

这一直揣摩不透的暗语的下半部分，竟然在此时被人突然道出，玄晖顿觉震撼，然而，这神秘的人物，究竟想向自己明示什么？难道说……玄晖握住了金刀。

“如果风云际会真能改变沧桑的话，就拿我的血祭魔刀吧！”玄晖狂呼一声，紫金刀再次脱手，苍龙剑也直飞上天，黑龙金凤绞缠如两蛇厮咬，玄晖与飘香屑伤口处的血如泉涌，一滴不剩的被强大的气流吸了进去。

“不可以！金龙鬼凤绝不可以合为一体！”赤月似乎预感到恐怖时刻的来临，疾呼上前，卷进气旋中心。

“木马！别过去！”紫苏的呼喊是如此脆弱，赤月仅有的手臂伸向了那无底的黑色深渊。

世界如水沸腾之后静止了下来，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雷霆震撼的可怕气势，只一刹那，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贲张着，炙烤着，燃烧成焦炭，黑色的夜空被撕开裂口，大地再次剧烈颤抖，摇晃，远山，近水，全部逆转成乾坤轮回中的奇异图案，所有的心脏皆破出胸膛，悬在半空形成共振，此间忽有此起彼伏的惊喘不定，而赤月，就在金龙鬼凤合为一体的梦魇时刻，消失不见了。

“木马……”紫苏深情而急迫地呼唤着，但耳旁只传来飘香屑冷酷而疯狂的笑声。她不是在笑紫苏，她是在狂嚎，绝望的自我解嘲。因为，她怨毒的眼神望向了那个由一代王者变成的秃顶和尚！

飘香屑抓住自己绞痛的心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蠕动了嘴唇：“你……为何这样对我……”

“黄兄！”玄晖失声惊呼。

“玄施主挂心了，贫僧法号了尘。”黄桑嘴角带血，立着苍龙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神色安详，全不似耗尽真气闯进这绝无生机的气旋涡，硬生劈开金龙鬼凤合体的虚脱，反而是泰然自若，看破生死。

“十年前她已入道，道号无烟，十年后的今日你才遁入空门，法名了尘，可笑啊可笑！你终是忘不了她！枉我痴心对你……”飘香屑猛喷一口鲜血，几欲昏厥。

“香施主执念太深，害人害己。这里有灵丸一枚，可暂缓灵蛇啮心之苦。”

“我不要你的药！”飘香屑尽力一挥，黄桑手心的药丸飞散成粉末。“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