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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4

每天早上的摔盆声是消失不见了,但是江老太太那冷冰冰的语言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那尖锐又轻蔑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方净翘的耳边回荡。当她把饭菜端上饭桌的时候,江老太太会嘲弄的说:

“一双笨手,你除了米饭、馒头、面条你还能做什么?”方净翘不愿引起吵闹,只有闭着嘴不反驳。她就是不明白,在农村,谁家会天天大鱼大肉,谁家会天天变着花样。就算她想如此,可她江家有这样的条件吗?

她洗衣服时,江老太太会说:

“你就是个笨货,你也算个女人。连件衣服都洗不好,白白糟蹋了我的洗衣粉。”穿了两年的衣服,谁有本事把它洗得光亮如新。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又是什么?方净翘却又咬着牙,控制着自己——忍。

她擦拭家具时,江老太太也没闲着,她那张嘴一张一合的说:

“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儿,只会吃饭,不会干活。要你来干什么?”

方净翘不想挑起家里的战争,在这种情形下,她开始躲避江老太太。每天她都会在又快又好的标准下,忙完家务。然后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卧室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踏出房门一步。这一招是躲避了和江老太太的见面,躲不开的是江老太太的冷嘲热讽。江老太太站在门口扯着嗓子说:

“知道我不同意,就教唆着我儿子瞒着我,等生米做成了熟饭,好让我来个束手就擒。你倒是会耍手段。”

江老太太又说:

“小村小户出身,根本就不配嫁到我们大地方来。你这样死气白咧的嫁给我儿子,你就不觉得高攀吗?”

白鹿——一个小小的乡镇而已,又能大到哪去?嫁给江一帆真是自己高攀了吗?方净翘有意识的打量着这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卧室,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木衣架,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家具。可悲的是,就连这三样家具也是一年多前购置的。上面已经有了油漆脱落的痕迹。或许是太相信江一帆的缘故,想象着农村的趋势,想象着方净暄方净晖结婚时自家的情景,总以为江家也会八|九不离十吧。谁知实际情况,竟会是天壤之别。现在,除了玻璃窗上的那张红喜字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丝结婚婚房的影子。到底是她高攀了呢?还是她受着委屈下嫁了。

这种体力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快要把方净翘逼疯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忍耐力,自己还能承受几天。时光流逝,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别人的蜜月过得沉醉、甜蜜且和美。而方净翘的蜜月里有的却是她的叹息,江一帆的无奈,和江老太太的絮絮叨叨。江一帆是瞎子吗?他看不到吗?他感受不到吗?不,江一帆有眼睛,也有心。只是他无能为力罢了。因为只要江一帆一帮腔,江老太太轻则破口大骂,重则跑到大街上,在地上盘腿一坐,抡着胳膊的哭爹喊娘,大喊大叫的斥责着江一帆夫妇的不孝行为。村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看热闹。这样的场景对方净翘来说,又陌生,又畏惧,又不知所措。每每这样,方净翘就会哀求的对江一帆说:

“求求你闭嘴吧,求求你别说了吧,求求你别再帮我做任何事了,好吗?你只要像大爷一样的坐在那儿,让我来伺候你们母子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让我一个人做吧,我心甘情愿的做。我不求别的,那怕只有一分钟的安静,我也就感激不尽了。求你了,别再帮一点点了。”

“净翘!我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走出苦难,才能让你的日子有所转机?”江一帆无力的,痛心的喊。

方净翘的转机倒是很快就来临了。那是两个月后的一天,方净翘正在院子里洗着衣服。邻居刘梅过来找她,刘梅也是外村嫁过来的,只比方净翘晚了五天。虽说是左右邻居,却很少走动。主要原因是方净翘根本没有时间走出大门迈出二门。从结婚那天开始,她就被困在了江家的小院里。刘梅的日子是怎样的?只看刘梅白净丰满,珠圆玉润,就不难猜出她的生活该是怎样的有滋有味。刘梅笑吟吟的走进来。对着坐在椅子里的江老太太礼貌的说:

“江婶儿,好。”

“刘梅有事啊?”江老太太不冷不热的问。

“哦,我找嫂子有点儿事。”刘梅说着就蹲在了方净翘的旁边。

方净翘转身搬来一把小板凳,递给刘梅,冲她一笑,说:

“什么事?”

“我娘家嫂子她们村里刚开了一家塑料厂,现在正招人呢。你去不去,去的话我们一起。”刘梅问。

“去!”方净翘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结婚前一天,方净翘和楚恒轩他们来了一次热泪盈眶的大告别。楚恒轩一再的挽留她,她还是辞了职。原因很简单,一是路程太远,不太方便。二是,要把濮晨旭忘记的干干净净。本来想一心一意的做个全职农村小妇人。可惜,天不遂人愿。现在有了逃出牢笼的机会,她又岂能放过。

“那太好了。我在家里闷得要死,我婆婆什么活都不让我干,全都一手包揽,我都快闲的发霉了。其实,我婆婆公公和小伟(小伟是刘梅的丈夫)都不愿意让我去,说是怕我累着。还说什么家里不缺我挣得那俩钱儿。我那里是为了钱呀,我是为了打发时间。”

方净翘默默地听着刘梅的牢骚(这该是多么幸福的牢骚啊)。人比人气死人,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羡慕,还能做什么。江老太太也并不喜欢听到这些,只见她白了刘梅一眼,转身进了屋里。那晚,方净翘把工作的事情对江一帆说了一遍,江一帆的内心是不乐意的,主要怕她辛苦。可又一想家里的情况,他也只能同意了。或许是看在钱的份上吧,江老太太一反常态的应允了。

路途较远,条件有限,午饭只能啃些自带的馒头。方净翘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苦,只要不用面对江老太太,只要不用听江老太太的絮叨,对她来说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自从有了工作,方净翘的眼睛又亮了,唇边又漾起了久违了的笑意。那本不该消失的青春气息,又从头到脚绽放出来。她又活了,她又欢笑了,她又像一朵盛开的花了。

可惜,方净翘的欢笑是一阵风,来去匆匆。

方净翘的工作生涯只持续了五天,因为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方净翘怀孕了。这个孕育在体内的小生命,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喜悦,甚至懊恼他来的太早,太不是时候。现在,她需要的不是将为人母的期盼,她渴望的是心灵的释放。心灵禁锢太久,人就会变干变枯了无生气。怀孕了,这就意味着失去千载难逢的工作,就意味着再次投入能让她窒息的“牢笼”。

方净翘怀孕的消息,使江一帆欣喜若狂,他全心全意的期待着、渴盼着小生命的降临。他对她更加的宠爱,更加的无微不至。甚至还言辞凿凿的说:

“净翘,你什么都别干,我一个人干就行。你只要好好休息,把自己养的壮壮的,胖胖的。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

方净翘微笑一下,无语。江一帆对她好,她明白,他是百分之百的想把她宠上天。只是家里的那个一家之主,肯让步,肯让他做一回主吗?方净翘的猜测准确无误,江老太太一次机会都不会给江一帆,一刻也不会放过她。在她辞职的第三天早上,江老太太故技重施。就这样,方净翘又回到了朝五晚九的岁月。江一帆想为她讨公道,她制止了。她不想要什么公道,只想息事宁人。

怀孕初期,方净翘害喜害的厉害。吃多少,吐多少,进不得一点儿食物。怀孕带给她的难耐已经使她的身体超负荷了,何况还要没完没了的做家务,还要时时刻刻听江老太太念“洋经”。入口的是粗茶淡饭,承受的是精神折磨,苦熬的是无眠的长夜……她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憔悴下去。她的脸苍白的再无任何颜色,身躯除去一把骨头,就只剩一张人皮。她枯萎的早已失去了人形,来回晃动的只是一个鬼影罢了。唉,就算是鬼,也终会有累的时候。于是,在那个早上,起床后,她只走到了房门口,一阵眩晕袭来,她跄踉一下,就倒了下去。

江一帆大喊着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抱起她,直着嗓子喊:

“净翘!净翘!净翘!”

方净翘一无所知的躺在江一帆的怀抱里,双目紧闭双眉紧锁,嘴上和脸上都毫无血色,呼吸微弱的几乎都要停止了。冷汗从江一帆的额上沁了出来,仓皇而又害怕。不过,他还算理智,抱起方净翘,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上就冲出了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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