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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只要是来自于你的,我都爱

乔绿衣一场大哭,哭尽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被刻意压抑的伤心、委屈与无措。

何林蒲一言不发地搂着她,任她哭闹发泄,直到她声嘶力竭,不知道是因为天太冷,还是哭得太过用力的原故,全身不停地颤抖的时候,他才抚着她的头发,低头轻声道:“别哭了,我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事了。”

乔绿衣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天,此刻的一是灰蒙蒙的,就如她的心情一般。她紧紧抓住何林蒲的衣襟,哽咽着开口:“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何林蒲没有说话,而是扶着她的身子,偿试着将她扶起来,“我们先回去,这里太冷,”待她站起身后,察觉到她的绵软无力,又扶着她,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回去。”

乔绿衣站在他身后,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她只是眼睛里不停地落着泪水,一眨也不眨地低头看着他,那鸦青色的衣服熨帖地衬在他的身上,并不算宽阔的背,却显出了另一种坚定来。

何林蒲见她半晌没有伏到背上,就侧了脸,温声道:“快上来,山里风冷,你身子不好,着了凉就不好了。”

乔绿衣咬着嘴唇“呜咽”了一声,慢慢地伏身到他的背上。何林蒲用手稳稳托着她的腿弯,背着她往前走。

两人沉默地走着,山风在耳边不停地吹着,飞扬起她的头发和身上的大氅。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泪流过面颊,顺着下巴落进他的衣领里,滴落在他的皮肤上,带着冰凉的刺痛感。

“何林蒲,我该怎么办?”

何林蒲将她往上托了托,“你跑到这里,是不是想要寻死?”

她沉默着,不说话了。

她是想寻死,也不怕死。只是她若是死了,她那远在京城的父亲该要怎么办?他们父女相依为命这十几年,她在父亲的羽翼之下长大,未曾进过孝道,却要在此死去,这让他的老父该如何接受?他的余生该要如何渡过?

可是如果她就这样回到京城,做了这样丢尽他脸面的事……,与其让他日后没脸出去见人,倒还不如她干脆死了的好。

何林蒲见她不答,又道:“死,很简单,”他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鸡鸣山,“爬到山上,纵身一跳,一了百了。可是在死之前,你要先想一想,那些疼你、爱你的人,他们该如何接受你的死去。乔伯父养你这么大,为的不是让你受了打击就去寻死的。你还要回去尽孝,照顾他的余生……”

乔绿衣抿紧了唇,无声痛哭。

何林蒲叹息一声,“你呀,自幼混迹京中,未曾受过一点丁点的挫折与打击,是骄傲惯了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先沉不住气,承受不住,要崩溃了,这样是不行的。需知,以后你要面对的,还有更多也许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如果你都如今日这般无法承受,那将来可要怎么办呢?”说着,他扭过头,蹭了蹭她的脸,将她面上的泪水蹭落,“所以,绿衣啊,你该要学着坚强了。”

乔绿衣哽噎着,“我一直很坚强……”

何林蒲笑,“傻子,我说的坚强,并不单单只是你所想的那些,还有更多。要学会忍,忍他人所不能忍;承受他人所不能承受;凭他风吹雨打,你必要岿然不动,不论任何要想要利用你,算计你什么,你都不言不动,只冷眼看着,看着那些算计你的人想出什么招式,然后你就以不变应万变,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必捣人要害。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的变强,强到让旁人就算是想要伤害你,也无从下手。”

乔绿衣听着他的话,不言语了。此番历劫,回再首她曾在京城中混迹的那此岁月,可不就是浮躁与混闹吗?除了惹守祸,什么都不会。总以为自己最聪明,最厉害,谁见了她都要让三分,她可以称王称霸,无人敢管。

那些无法无天的日子,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场笑话。旁人给她脸面,并不是怕了她,为的也不过是她是乔国公府的小公爷的这个身份,失去了这个身份的庇佑,她又是什么呢?什么也不是。

她将脸压在何林蒲的肩上,衣料将她脸上的泪痕吸干,她吸了吸鼻子,沙沙地道:“何林蒲,你带我去医馆。”

去医馆,让大夫开药。

何林蒲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应:“我们先回城。”

不管她将来还要不要嫁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都不能要。

进城后,在快到医馆的时候,何林蒲问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乔绿衣紧抿着唇,目光坚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想好了。”不光是为她自己,哪怕是为乔老公爷,这个孩子她也不能要。

更何况,在江木端那样折磨,又强占过她之后,她又凭什么要替他生下这个代表了她曾受过怎样屈辱的孩子?她是个自幼没有母亲的孩子,从来不懂得要如何去做一个母亲,若真生下了这个孩子,她不敢保证,将来看到这个孩子的脸,她会不会想起江木端,想起他曾怎样对待过她;她更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恨,会不会将这些恨加诸到这个孩子的身上。

既然一切都无法保证,那么,就只好将这个孩子丢弃,将日后的一切可能,统统掐死在现在可能发生的这个萌芽里。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多少次进医馆了。似乎自从遇见江木端起,她就在不停地进医馆,身体不停地受到着各种各样的伤害。

江木端,她的一切不幸的源泉。

但是何林蒲却并没有带她去医馆,而是先背着她回了将军府,让丫鬟先带着乔绿衣去沐浴更衣。乔绿衣躲在浴桶里,让热水浸过自己的身体。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那日的山中镇甸客栈,她哭求着江木端放过她,可是得到的却是他不顾一切的侵占。

那时,她不曾想过她会怀孕。似乎连江木端也不曾想到过,或者是他想到过,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觉得那样的羞辱是爱,是喜欢,所以才又在那日之后愈加肆无忌惮地占有。

想到这里,又有眼泪落下。

她将头埋进浴桶里,憋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叫了这两日一直贴身服侍着她,此刻躬立在一旁服侍的青衣大丫鬟过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丫鬟恭敬地答道:“我叫阿隐。”

乔绿衣点头,“好,阿隐,你帮我一个忙。”

阿隐上前,乔绿衣侧过头跟她说了两句。阿隐听着先是一惊,瞪大了双眼,随后跪到地上,“姑娘,我不敢。”

乔绿衣道:“何林蒲将你给了我做丫鬟,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去你就去,这事是我吩咐你的,没人会怪你。再说了,这是我的事,旁人管不着。”

她就是再无知,也知道堕胎一类的药,都是些虎狼猛药,一个吃得不好,送命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何林蒲不带她去医馆,她猜不透他想里在想什么,那她就只好自己找人去给她抓药。

阿隐还要迟疑不敢,她皱了眉,声音变得不耐,“快去!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能将你赶出将军府,你信不信?”

阿隐颤抖了一下,不敢再迟疑,爬起来就往外跑。

外室厅堂,何林蒲正沉默地坐在那里。

她想也不想,扑通跪在了他面前,压低了声音,“将军,姑娘命我去医馆抓……抓虎儿狼药!”似是知道了一些要命的秘辛之一般,满面惊恐。

何林蒲沉淡了眉眼,挥了挥手,“医馆不要去,你先退下吧。”

阿隐长出一口气,起身躬身后退,出了门去。

等阿隐离开后,何林蒲一人又呆坐了许久才起身,转去了东厢内书房。在书房里,他命书童磨墨铺纸,坐在太师椅上,想了想,提笔写信。

短短两页信纸写完,一分为二,分作两封信。之后让书童撒了吸墨的金粉在纸上,待墨干后,亲自装进信封,写上收信之人,将之交给书童,“派人分别送去乔国公府和何府。”

待书童离开,他长吁一口气。面上的表情,似是尘埃落定,又似是如释重负。

乔绿衣梳洗更衣出来,窝到暖榻上,支开窗子,呆呆望着窗外一株果实泛黄的西府海棠出神。

何林蒲走进来,伸手关了窗子,坐到她的榻边,望着她,轻声道:“你让阿隐去医馆拿药,她不敢去,跟我说了,我没让她去。”

这个时候乔绿衣已经没了发脾力气,也没了那心情,只是看着他,问:“为什么?”

何林蒲道:“那种药吃了既损身体,又损阴德,我们不能吃。”

乔绿衣道:“不吃那种药要怎么办呢?”她顿了顿,似乎是想起来,“啊,应该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拿根大棒往肚子上打,这样总也是能打掉的。”

何林蒲坐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嘴唇摩挲着她还湿润的头发,“我已经给乔伯父写信了。”

乔绿衣动了动眼珠子,呆呆地问:“你说了什么?”

“我求他同意将大小姐乔绿衣下嫁给我,”他将手放到她的小腹上,轻轻抚了抚,“我们尽快成亲,这样孩子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所担心的那些,也就都不会再存在了。”

“你……你说什么?”乔绿衣怔住了,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你说你要娶我?你说要将这个孩子留下来?”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在乱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明明知道的,这个孩子是江木端的,他明明知道的,她已经被江木端占了身子,他怎么会还接受她?他为什么?图什么?

何林蒲望着她微微地笑,抬手抚着她的脸颊,温柔以又坚定地,“我曾与你说过的,你在我这儿,”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揣了这么多年,从想象到现实,就一直这么在我心口捂着。”稍顿,他又道,“当日你说,你不愿嫁我,我答应你退婚,是出自真心;你喜欢旁人,我笑着祝福,这也是出自真心。只要你还在我的心口捂着,你人在谁的身边,喜不喜欢我,这并不重要,只要我心中有你就可以了。”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娶我?”她沉静地问。

他笑,“因为你现在需要我。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她不为所动,“可是我也可以不需要你。”

“你可以不需要我,但是我却不舍得你受伤害,”稍顿,“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我都不舍。”

她抚着小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可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江木端,”她抿紧了嘴唇,眼睛再次变得湿润,“而我……”

何林蒲没容她再说下去,他再次揽了她到怀里,如同哄着婴儿一般地,抱着她,轻轻摇晃着。温柔又坚定地告诉她:“我知道,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要告诉你乔绿衣,”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要是来自于你的,我都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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