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这是大家从天山跪了三天三夜才为您求来的药，即便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为了大家这份心意，也快喝了吧……”剑子将药碗端到行词手中，脸上的神情有些感伤。

百年了，仙尊竟还是看不开吗？

之前那个漠然、冷静的仙尊，究竟到哪里去了？

行词看了看碗中黑乎乎的药，苍白的脸色浮出一丝异样，却仍是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喝。”

剑子无奈，心中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却蓦地想起了什么复又转过头来：“仙尊，央儿的死不能全然怪你，她心中有了羽，一心相随羽而去，即便你想阻止，也是毫无办法之事。即便那天她不死在你剑下，她同样也会死在别人剑下。”

蹬蹬蹬……

剑子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行词朝着窗外看去，却不知道他到底看的是什么。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许久，他惨然一笑：“呵，那不一样啊……”

他这一生，伤了她无数次，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她死时会找上自己，定然是心中万分恨自己的吧……

她死前明明害了那么多人，但在死后，她明明放了所有人，却唯独伤了他……

伤了他的心……

她对他的恨，至死也不肯忘却啊……

凡间世人都说，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望望月亮，就好像能看到自己思念的那个人。行词每天望着那轮近在咫尺的圆月，倒真的像是能看到他思念的那个人。

你看，那轮月亮，皎洁的不染一丝尘埃，多么像她……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端起那碗乌黑的药汁，缓缓洒在窗外的月桂树下。

之前他即便有无数个理由能为自己开脱，可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了。因为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她的……即便不舍，即便很心痛很心痛，他还是真的想杀了她的……

万物苍生面前，她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即便很重要很重要，可仍旧是不及苍生的一半，他也许是真的爱她的，但在两者做比较之际，她仍是输给了苍生。毕竟在他心目中，千千万万条性命，永远比她的一条性命来的重要的多的多……

她会选择死在他的剑下，就是想惩罚他吧……

一定是……

徒儿，你赢了呢……

你的惩罚，让为师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了……

这千百年的孤独岁月中，为师都一年一年挺过来了，却唯独过不了你这死的惩罚……

徒儿，你看，为师不喝药了，为师会如你所愿，痛苦的活着，为自己的罪孽与愚昧赎罪，至死方休……

“报告仙尊，魔界之人又来了，这次魔君来势汹汹，恐怕是难以招架了……”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小修士满脸担忧，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行词微微转过脸来，道：“迎战吧，本尊会在今日有个了结，速速召集所有仙灵弟子，殿前集合！”

“仙尊掌门，可是您的病……”

“无碍，去吧！”

小修士虽然很是关心，但仍是咬了咬唇，离开了去。毕竟，魔君压境，病痛问题已不是问题，若仙灵没了，这人还上哪儿来得及生病去！呵呵，你问为什么？人都死了，还能生病吗？

待行词也离去，屋后的剑子露出半个身，望了望那颗月桂树，沉沉叹了口气。

“剑子师叔，仙尊这一病就是百年，与魔界之战打打停停，何时才是个头啊……”缓缓的，一条娇小的粉红色人影从剑子身后移出来，望着剑子满脸的愁容。

剑子看她一眼，道：“仙尊心里放不下，多说也无益。这百年来，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让仙尊自己去悟了。”

“我看啊，仙尊是悟不过来了！”女子道。

“哦？何以见得？”

“以我的爱情经验来看，仙尊绝对悟不出来！”

剑子闻言扑哧一声笑了：“你的爱情经验？”

“对啊！”女子得意一笑，“剑子师叔，等你什么时候也有喜欢的人了，你就明白了！”

剑子恶狠狠打了个冷战，躲着道：“还是算了吧！我还想活的长久些，爱情这种东西啊，我是看明白了，在咱们这个年代，还是别期望这种东西了，不然，会死得很惨！”

女子瘪了瘪嘴，却终是没有再开口。

“映月，龙迹不知道你还活着，这次行动你便不要露面了，你自己小心。”

“唉？”映月讶然，“可是这次的战况好像非同一般，要是我不去的话，那……”

剑子打断她：“仙灵不缺你这一个人，观仙尊这次的神情，似乎心中是有了打算的，你不必忧心。我去了！”说完，化光而去，徒留映月一人暗自神伤。

两军对垒，沐子辰一袭黑衣，一身装束乌黑且魔气弥漫，压迫感极强。

行词静静看着沐子辰，看着眼前这个昔日与自己同为仙灵一门的师弟，心中的感受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有恨吗？

好像没有……

有怨吗？

好像也没有……

心里好像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不等沐子辰开口，行词便已先开了口：“师弟，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沐子辰明显一愣，却很快恢复正常，他道：“好！”

“魔君！行词法力高强，您不能单独冒这个险！”身后的玉树急急忙忙道。

沐子辰伸手打断玉树的话：“他的病已药石无救，本尊自没有怕他的必要，你们在此等候，没本尊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玉树咬了咬牙，却仍是隐忍的抱拳应声：“是！”

唯独一旁的凤衣，望着沐子辰，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有何话说！”沐子辰开门见山。

行词静然：“我知道你屡次进攻仙灵是为了若央。想当初，你当时混入仙灵一半是为了魔界，另一半也是为了若央吧。”

沐子辰神情一变，似乎很是惊讶，他冷冷一笑：“不愧是仙灵的掌门，仙界的领袖！果然够聪明！”

行词望着他，未语。

“行词，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本尊也不想多费口舌，今日，本尊定要取你项上人头，为我的柔儿报仇！”

行词惨然一笑：“你不觉得，我活着，比你杀了我更来得大快人心吗？”

沐子辰蓦地一愣，鄙视而笑：“仙尊是在说笑话吗？”

“师弟，你可想听个故事？”

沐子辰正要开口，行词却蓦地打断：“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绝尘。几千年前，我以绝尘的名字领导整个仙界，直到有一天，仙魔大战，仙界危难，我一个名唤弱秧的徒儿拼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将我保了下来，千年前那场大战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师弟你定然是知道的，唯一遗憾的是，当时你明明可以来，却没有在场。后来，我与一人做了交换，希望他能救弱秧一命，从而减轻我心里的内疚与罪业。当时，那人答应了，但是，我要遗忘掉以往的一切，以及，他要我的心……”

行词说到这里，眼神若有若无的望向了某处，然后接着道：“后来，我拜了仙灵祖师为师，祖师仙逝后，便由我继任了仙灵掌门之职，其实没有人知道，当年祖师之死，多半是我间接造成的。因为，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凡是付出了感情，那对方便绝活不过三天，后来当我知晓这个事实后，我不敢再轻易付出感情，值到有一天，我收了一个叫凤衣的徒儿……”

沐子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凤衣是我所收徒儿中唯一一个女弟子，她的心思我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可是，爱之深，我便更无法将她留在身边，于是，我将她逐出了仙界，只是希望她能活得长久些，再长久些……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选择堕仙这一条路……”

“直到若央的出现，她与凤衣那孩子的性格竟然出奇的相像，我便一时心软，收了她为徒，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羽凤衣一样，会走同样的路，即便她一路走来坎坷多多，我却仍是表面故作严厉，暗里一次次护她度过难关。若央的死我不否认，的确是我的错，我心里的苦和痛，内疚与悲伤无人了解，今日我说这些，只是想让师弟你将六界放开，为了爱情真真正正来一场个人的决斗，让我生还是死，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沐子辰许久的沉默，然后缓缓举起剑，道：“行词，你是想用这个故事来维护你的苍生？还是想用这个故事换你一条命？你未免太天真了些，魔之一族冷酷无情的个性，想必仙尊也不是第一次了解！既然你想抛开六界来一场个人的决斗，本尊也大有此意！但无论如何，你今日的人头，本尊是要定了！”

“那就请师弟凭自己的真本事吧，若师弟当真砍了我的人头，我绝不怨你。”行词缓缓抽出仙剑，满面静然之色。

招来招往，整个地界被两人的激战毁的满目疮痍，却仍是半点不见有谁落得下风。沐子辰冷笑：“我当真是低估了你的实力！重病至此竟仍旧可与我激战这许久！”

行词不语，却默默在嘴角吐出一丝血丝来。

沐子辰冷笑，脸上是必胜的自信，出起招来，不禁更是锋利！行词见沐子辰蓦地施加力道，只好跟着更加急提自己的仙力！

不知战了多久，也不知日夜更替了几回，当两人身体俱都受了重伤之际，沐子辰终是一剑刺穿了行词的胸膛，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虽然声音很小，在如斯静谧的空气下，仍是可以听得那般清晰……

那是仙元，毁了仙元，仙便必死无疑，毫无半死生还的可能！

沐子辰震惊了！

仙元是可以在体内随意更改位置的，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刺穿对方的仙元，除非，对方想让他刺到！“为什么……？”他问。

行词微笑：“死对我来说，那是解脱。”

沐子辰无言，望着他许久说不出半个字来，然而，蓦地胸口一阵剧痛！他缓缓低头，一柄锋利的剑尖带着乌黑的血迹，正放着寒光冷冷刺痛了他的眼。这柄剑他认识，是凤衣的……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那把剑便又迅速的被抽离了他的身体，沐子辰闷哼一声，体力开始大量流失，他终于明白，行词为什么会讲那个半真半假的故事了……

他缓缓回头，望了一眼早已抱着行词身体的女人一眼，蓦地咧嘴一笑：“原来，这才是你的意图……”

“师弟，你做错了太多的事，我，留你不得……”行词的神情，有些怜惜，半点不像是装出来的。

沐子辰冷笑，将刺入行词胸膛的剑缓缓拔出，望着行词因疼痛而万分纠结的面容，脸上浮出一丝嗜血：“行词，你太小看了我，我魔君可是那么容易死的？”

话音刚落，背后又有剑锋的呼啸声冲来，沐子辰使尽全力一挡，仍是被打出了数丈之远。沐子辰吐了口鲜血看向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多谢徒儿的救命之恩了，咱们，下次见！”说完，化光而去。

龙迹万万没有想到，这贸然出的一招，竟会给了沐子辰逃命的机会，然，想追已经来不及，更何况，行词还受了伤……

只是，要出手，自己绝对可以一剑要了沐子辰的命，可自己却没有，那一剑，到底是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仙尊……”龙迹赶忙运功为行词疗伤，行词却摆了摆手，惨然一笑：“仙元已毁，我早已是无力回天。”

龙迹惊然，心中怆然一片：“仙尊，你……”

“我此生负她太多，她既是飞灰湮灭的，那我便拿飞灰湮灭来回报她吧……”

一旁的凤衣蓦地一震，挂着泪水的脸上木然一片，久久回不了神。呵呵，其实她早就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在自己心里，却仍旧是欺骗自己，想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

呵呵，是自己太天真了啊……

——番外，完。

（过段时间，莫醉会开新文，书名还未定好，不过，在这里说一下大概内容吧，要是亲们喜欢或者有兴趣，千万关注莫醉的下一篇文章——

她，一个世间少有的异数，她生来听得见天语，能预测世人的未来，她的血，落地能普救万物，如此神奇之人却被世人看做妖物，在纷争不息的动荡年代，她这与众不同的命格，究竟会引发出什么样的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