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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质询

从重叠的回廊中穿过,修辟的脚步在经过我的居室的时候并没有半分的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他的书房。

在书房的门前停了下来,修辟回转过身子,似乎是想征询一下我的意见的样子。而见我没什么反应,他牵扯了一下唇角,面上流露出苦涩的意味来。

推开门,修辟率先走进了屋中。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走进屋子,我平白生出一种那不是书房,而是一个禁锢的裁决之所的错觉,而那道横亘在前的门槛则更像是天堂与地狱的一线之隔。

我居然害怕了,在眼角的余光失去修辟的身影的时候害怕了。

那不仅仅是一种害怕,更有着恐惧的情绪。我害,害怕修辟将要对我说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害怕自己会面临被抛弃的命运。在这个仍可称得上是陌生的世界里,除了修辟外,我现在是没有任何其他的依靠的。而若是连修辟都不要我了,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迷惘的看了眼走廊的外边,那是一片宽广的庭院,中间种着少见的云樱树。现在云樱花又开得正好,灿烂繁密得有如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与被长廊遮蔽住的书房中渗透出来的阴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深吸了一口气,我紧紧抱住怀中的公子,想要从它的身上汲取到一丝温暖的力量。

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逃避根本无法解决问题。白颜,勇敢些,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又怎样?就像假如之前你没有遇到修辟,你现在说不定仍旧是一无所有不是吗?既然这样,那你还在害怕什么呢?

我在心底鼓励着自己,坚定要走下去的信心,然后成功的在心中筑起一道防御伤害的壁垒。

最后看了眼那树云樱,我毅然决然的踏进了书房。

就像庄中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一样,这书房中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变动。简单的书桌和椅子,摆放的君子兰,还有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

那些字画都是修辟自己写的,多是他一些即兴的创作,不过其中倒是有一副是我的“大作”,上面简短的两行诗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那是我在心血来潮的时候逼迫修辟写的,还非得让他装裱了挂起来。

那是我曾今感到幸福的时光,只是如今…

靠右手边的依旧是那座摆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架,而修辟则正站在书架前面,沉默的背对着我。

这样融洽的画面就如同当初一样,时光迅速的回溯,我突然有了刹那间的仲怔。

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那时修辟执卷坐在书架下,而我撩着衣袖在边上替他研磨的情景,他会微微的笑着,宠溺的看着我。虽然这样的场景多发生的白日里,说不上是“红袖添香夜读书”,但是“红袖添香”勉强还是算得上的。

可以说这间书房中承载了我太多美好的回忆,甚至可以说我珍藏的泰半的美好时光都是发生在这里的。

而现在这样相似的一幕就好像一切都不曾错过,修辟熟悉静默的背影瞬间就击中了我,让我刚刚筑起的心防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丝的缝隙。

但是我立马警觉的发现了这一点,狠狠的摇了摇头,将这种恍神的感觉甩出了自己的脑海,清明了一下眼神,我定定的看着修辟。

察觉到我的动静,修辟缓缓的转过身来。他脸上的表情早已变成了正常的平淡,带着浅浅的歉疚。

“颜颜。”修辟唤了我一声,淡淡的语调中却包含着太多的东西。

我不做声,低着头佯装无意的抚弄着公子。

“颜颜,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的问题,有什么想问的你便问吧,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了。”似乎是想通了的样子,修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是说道。

我闻言一抬头,却见他深深的凝视着我,接着说道:“只是事先说好了,你若是想要我放你走的话,那是决计不可能的。颜颜,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仿佛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修辟这番话说得是前所未有的果决。他的目光也是那样的坚定,从中我可以感觉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允诺。

修辟这般肃然的样子却让我的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脑中也一下子被刷成了一片空白,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子的说话,纵然他平日里说话也是说一不二的,但是却不似今日这般斩钉截铁,有着震颤人心的力量。

慌乱得不跟同修辟对视,我败退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只是这么一句话,我就被打回了原形,尽处了下风。

一时之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修辟,我索性蹲下身来,把公子放到了地上。

小家伙原本睡得正好,突然离开了舒适的怀抱,于是便用一双迷蒙的小眼睛看着我。

对着小家伙我向来都是狠不下心来说话的,因此即便我心中不爽快,面对小家伙,我还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低着头轻声道:“你先出去自己玩一会儿,等我喊你,你再过来罢。”

说罢我还轻轻的挥了挥手,好让它能更好的理解我的意思。

看得出来小家伙很不满,但是却还是听从了我的命令。身形一动,小家伙就如同一道白线一般的射出去了。

自从在琅缳坊的商船上偷喝过几坛子的蓝山酿后,小家伙的速度似乎又快了一筹,原先它的速度已经顶快可,但在更是迅疾,用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它移动的轨迹。

抱着小家伙总让我觉得在修辟面前太过随意,这对于我的气势来说是一种无形中的削弱。因此我让小家伙自己玩去,顺带着也让自己有了短暂的缓冲时间。

等我再次从蹲着站起身来,我心中也有了腹稿。看着修辟眼中闪过的一抹兴趣的光泽,我也权当不曾注意到。

努力压下心中纠结的百般情绪,装作没有被他先前所说的话给影响到,我冷冷的开口道:“李修辟,我先问你三个问题。第一,白颜是不是我的真名?第二,我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或者说,我是怎么到这抱云庄上的?第三,我同你之间到底有没有夫妻间的关系?”

每说出一个问题,我的语气便犀利了一分。这三个问题,虽然我心中早已有了模糊的答案,但是我却还是想听修辟亲口说出来。

由他构建的谎言的世界,还是让他亲手来打破吧!

这是我的偏执,亦是我的悲哀。

修辟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想到这些个问题,因此脸上的表情变换个不停,眼神也明明灭灭。

可是,看着我坚持的目光和倔强的样子,最终所有的解释都化了幽幽的一声长叹,修辟苦笑着开口:“你都已经知道了呀。”

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可能是明白了我已经有所察觉,抑或是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了瞒下去的必要了,我看见修辟的脸上浮起了肃色的表情。

“确实,你不叫白颜,白颜只是我给你起的一个代号而已,你的身份我也不清楚。”

说到这儿修辟稍微停顿了一下,也许是看见我脸上怀疑的神色,但是我并没有插话,因此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来头,因为你是我去西山小猎的时候捡到的,当时你晕倒在西山半山腰的一片密林中,浑身是血。我见周围没有人家,也没有搜寻你的人,而你的伤势又很重,所以先帮你止住血后就马上把你带回庄里了。”

从修辟口中听到的自己真正的来历还是让我大吃一惊了的,因为这样的来历与我猜想的完全不同。

按照我自己的推测,即便不是和修辟熟识的人,我也该是他的仇人一类的人,反正总该是跟他有关的,但是我居然同修辟没有分毫的关系,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救我已经是足够了的,他又怎么会说我是他的妻子呢?

仿佛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修辟接着说道:“你那时浑身浴血,山上也没有其他的人,因此我在帮你止血的时候,不得已接触了你的身子。虽说是形势所迫,但是女子的清白终究是比较重要的,所以我才会说你是我的妻子。”

修辟这样说的时候,目光清明澄澈。我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到了这时,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这样的理由也是让我不由得一愣。修辟竟是为了这样的理由才会说我是他的妻的吗?尽管想来总觉得有些牵强,但是他坦荡荡的样子还是让我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

虽然修辟这样说是给了我答案,却还是让我心中隐隐作痛,居然是这样的原因,他说我是他的妻只是为了要对我负责,而无关爱情,甚至亦无关我的容颜。

想到这点,我的心又是一阵的刺痛,落寞的低下头去,我突然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虽然当初我说你是我的妻的时候确实是出于对你清白的考虑,但是之后我就开始庆幸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就在我失望的时候,修辟突然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解的抬头,却看见他温柔的微笑着,还是那种我所熟悉的宠溺的眼神看着我。

看我这般迷茫的样子,修辟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颜颜,我很庆幸我没有让你走,而是欺骗你,让你留在了我身边,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半辈子中最宁静,也是最美好的时光。”

修辟的口吻异常的真挚,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中,我是真的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感情。

于是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眶立即便湿润了,心中那层壁垒瞬间就被感情的洪流给冲垮成了碎片。

几乎就要泪如雨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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