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下已然是绝了生的希望，看着夜容止心中是说不出来的空洞。

然而嵇君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手腕一用力，将我整个人都甩到了他身后，然后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迷你铜钟来。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分明是更深露重的时候，丝丝的寒气从白玉石上传来，只是这样的凉气却是丝毫不能同我心中的那股寒意相比。

嵇君的双手不停地变化，被他祭出来的那铜钟也迅速地变大，口子朝下地升到半空中。然后只听得他一声“疾”，那变得巨大无比的铜钟顿时就稳稳地落了下来，将我和嵇君都罩在其中。

刺耳的一声巨响，那是铜钟和地面接触时发出的震响，震得我耳中一阵轰鸣。眼看见厚厚的钟壁只堪堪将那道深绿能量光柱隔绝在外，顺带着，夜容止的身影也消失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

我依旧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黑得如同无尽深渊一样的钟内看不到嵇君的身影，他似乎就在我身边，但是却又感觉离我很远。

那道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光柱一定是已经和这铜钟向接触了，因为我听到到头顶的那片钟壁开始发出“悉索”的声音，那是铜壁裂开的声音。而随着时间越久，到处都有这种声音传来，似乎整个铜钟都开始被破坏了。

好像是一瞬，但又似乎过了漫长的一纪，笼罩着我们的黑暗开始缓缓地消散。只听得“咔嚓”一声，整个铜钟都化为了粉尘，然后才有黯淡的光亮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一直都不曾挪开夜容止的方向，即便是现在眼中充血，都不眨一下眼睛。

随着铜钟的崩坏，方才夜容止勾画出来的那道深绿符阵也同时化为无数的光点散开在虚空中，露出后面那道人影来。

夜容止唇角那蜿蜒下来的血迹将他修长的脖颈都染上，深入玄色衣衫中却是看不出来，他发冠歪至一旁，一头长发散落开来。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怎的，那分明应该是乌黑的发色中竟夹杂了几缕灰白。

夜容止的目光压根就没有放在我身上，哪怕我现在也是大口吐着鲜血，这是受到铜钟的震动内腹受伤所致，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嵇君。

嵇君也同样是狼狈不堪，他双臂上的袖子尽数炸裂，一双手臂上也有不少的血丝。他牢牢地站在我的前方，身形却是有些摇晃。

这铜钟估计是嵇君用来保命的手段，此番铜钟毁去，他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呵呵”，一声浅笑，他又是一口血水喷了出来，“看来容止公子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至少还不能杀了我替你的人报仇了，呵呵呵……”

被这话气得夜容止的胸口起伏不定，但是他没有说什么话，眼神一凝，双手又是举起，劲节的十指又开始缓缓地勾画起来。只是他现在看上去很是费劲，那深绿光芒也是不怎么稳定，有着涣散的趋势。

我知道夜容止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看他自己急促的气息就可以感觉出来。可是我现在却完全不在意这点，心中有着强烈的不甘啊，到底是为什么，他竟然想连带着我都一起置于死地！

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嵇君焦急的目光，抹掉嘴角的血迹，我一步一顿地想着夜容止走过去。嵇君死死地盯着我的身影，他现在也同样是抽不开身，从夜容止再次准备攻势起，他也开始不停地在虚空中勾画着些什么，没有办法来阻止我。

走到嵇君的面前，这下总算是将夜容止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他那双燃烧着的眸子在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其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痛楚？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呀？！我真的很想问问太苍，却没有办法纾解心中的苦闷与疼痛。

“告诉我，夜容止，你是想要对我也下手吗？”

我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在心中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时候，还能这样微笑着问他，而且语气还是那么正常。

闻言，夜容止的双手一顿，但是紧接着，他又开始不管不顾地接着勾画下去。他撇开的目光只落在虚空中，却是不敢直视我。

我一笑，轻声道：“我认识的夜容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敢做却不敢说的人了呢？”没指望他能回答我，我接着自顾自说着，一边一步步向他走过去。

“我知道的夜容止，他性子狂傲，有时还很冷漠。他心眼小，不容许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存在另一个男人的好，一旦吃醋，就喜欢不理人。他还喜欢捉弄别人。他骨子里就很骄傲，但凡是他认可的人，他都想要呵护他们。他心思莫测，但是却很会揣度别人的心思。他固执，固执的要死，只要作出决定的事就一定不会更改。”

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中，我缓缓地诉说着，脑海中曾经和他在一起时的记忆都开始回溯。我笑着，然而说到后来却开始落泪。

“这样固执的人，你告诉我，怎么会突然改变了心意。是谁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是真心的？！”激动的口气一缓，我强迫自己把要再度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缓了口气道：“不是说好了即便不能同生，也要同死的吗？！你当我是说着玩的吗？！还是你以为我不是真心的吗？！”

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夜容止手下的动作的停住了，仿佛是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他脸上那恍惚的样子却让我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青要，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容止的语气有些滞涩，那双幽黑的瞳孔中那种挣扎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笑着反问，我下意识加快了脚步，道：“你真当我是石头做的心肠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魅力吗？”

脸上流露出喜色，可是瞬间这抹喜色就被夜容止强自压了下去，“青要，你不懂的，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抢道：“我有什么不懂的？！你是说你的身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患七阴绝脉的事情？！”

见他从未有过的犹豫，更是在我说出这个问题后那种莫测的神情，我心中也有气。语调转冷，“先前你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身体的问题呢？既然知道自己只有十年不到的寿命，你又何苦来招惹我！”

似乎是被我如利箭一般的话射中，夜容止一下子有些恍惚，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也是愈发幽深。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想一下子就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可是既然招惹了，那你就要负责到底。我不指望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你也不用担心当你死了以后我会怎么样，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绝对不是没有了你就活不下去。”

冷冷地说着看上去绝情的话，我的目光掠过一边的夜颜绝和九城，却见他们都是一脸怒色的样子。

我却还嫌自己说的不过重，脸上更显怒色，喝道：“夜容止，是男人的话就把问题告诉我，有什么事情一起去解决。你以为把我赶走就是为了我好吗？还是你觉得我会承受不住？！”

话音落下，我也恰好走到夜容止面前，神色平静的抬头看着他。

一路剖析着自己的心迹，我也是想明白了夜容止先前看似要将我赶尽杀绝的做法，其实是想要让我主动离开，更是要让我对它心死。他知道嵇君一定能够护得我周全，所以不惜对着我们两人一起出手。

可是我仍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样骄傲、那般自信的夜容止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以我熟知的他的性格，即便是余下的寿命不长，他也不是那种就会把我拱手相让的人。除非是，除非是，夜容止真的只剩下没多少的时间了……

不说我心中那突如其来的不妙预感，夜容止却出乎我意料的笑了。

就像我第一次在那艘小船上看见他笑一般，那笑容仿佛是二月的春风一般，将所有的寒冷都尽数解冻，我看见他飞扬的眉角，还有无风自动的背后的头发。直到这时，我是真的发现他的头发居然是在慢慢的变白。

虽然心中抽痛，但是看见他这样肆意的笑容，我却是同样的开心。

笑了一阵子，直到笑容牵动腑脏，又是一口血出来，夜容止这才收了笑容。他的双手也放了下来，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那道光符也就消失了。看着我，他脸上还是有着浅浅的魅惑笑容，尤其是唇角的血迹更是给他添上了几分妖娆之意。

“青要，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

“没那么简单？在我看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只要你我愿意，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尤其是容止，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哪怕是到了冥界，我也会把你拉回来！

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我看着脸色惨白的夜容止，却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笑了，容止的脸上居然是满满的调侃，“可是青要，我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