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子荩看着尘灵，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层薄纱，磨人的空气像利刃一般慢慢的在妖子荩心上划过，疼痛席卷而来。

“你是……”尘灵开了口，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妖子荩。

这个姑娘，即使她戴着面纱，他为何觉得那么熟悉，但他心里明明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见过面。

妖子荩上次来看尘灵之时没有戴面纱，也变了容貌，尘灵自然认不出她来。

只不过，她没有想过，她们两个这次相见，竟会是这般光景。

看妖子荩出神，尘灵虚弱的声音再次传入妖子荩的耳膜，小声提醒道，“姑娘……”

“我是妖子荩。”妖子荩开口，隐去了声音中的苦涩和无奈，道，“尘灵，你当真是不认得我了？”

尘灵略微有些惊讶，白衣恍然一动，眉心微皱道，“我和姑娘之前……有见过么？”

“我就知道你现在是不记得我的。”妖子荩苦笑，手指轻轻拂过耳侧，将头上戴着面纱的斗笠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绝美的脸来。

妖的容貌肯定是不凡的，妖子荩的容貌虽是比不上魅璃，但是在人界也算是能让人惊艳了。

妖子荩开始听闻慕蔓是京师第一美人的时候还很惊讶，虽然慕蔓的容貌也是不差的，但是在妖子荩看来，也只是中等偏上一些，若称之为第一美人儿，倒有些名不副实。

果然，尘灵看到妖子荩容颜的那一刻，呼吸似乎都呆滞了一下，本来虚弱无神的眸子也亮了一下，但随即就黯淡了下去，“在下和姑娘从未见过，姑娘可是认错了人？”

之前妖子荩戴着面纱，尘灵还有些疑惑，以为是自己记忆不佳才忘记了之前是否和这个女子有过一面之缘，但现在看到妖子荩的容貌，尘灵心中确认，他从未见过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长了一副这样的容貌，若是之前见过，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是真的不记得了？”妖子荩将手中的琴放到尘灵面前，另一只手轻轻拂过拿在手中的斗笠，声音沉沉的闷着，“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尘灵皱眉，抬眼在妖子荩脸上仔细的看了下，依旧是摇头，“在下只是觉得姑娘眼熟，但在下可以保证，之前从未和姑娘见过！”

妖子荩手指就搭在魑魅琴的琴弦上，望着尘灵的眸子只是微笑，这笑中的味道，怕是也只有妖子荩一人能够体会。

看尘灵如此坚决的否定一切，妖子荩开口自嘲道，“对于你来说，我的确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记不记得又何妨……”

“姑娘为何如此妄自菲薄？”尘灵斜靠在旁边的软椅上，因为身体虚弱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轻飘飘的落入妖子荩耳边，“在世间，每个人都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无论是缺少了哪一个，这个世间便不再是世间。”

这话说的深奥，妖子荩淡淡的笑了下，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众生皆平等，这就是尘灵之前在仙界奉行的一条宗旨。

尘灵看妖子荩如此坚定的说之前就见过他，觉得自己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便就顺口问道，“敢问姑娘，在下在何时何处和姑娘见过面，为何在下一点都想不起来？”

妖子荩手指勾起琴弦，琴弦发出铮的一声空鸣，“你忘了我没关系，我一会儿会让你想起来。”

说罢，妖子荩的手指离开了琴弦，转眼看向尘灵胸前所带的锁魂链，道，“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可好？”

尘灵自然不便拒绝。

故事很短，内容很长。

妖子荩讲的这个故事就是以前的自己和尘灵，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来给尘灵讲述这些，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极淡的语气将这段并不是风花雪月的故事一句一句讲完。

尘灵也是认真的听着，可是因为他身体虚弱的原因，他不能长时间坐着，最后妖子荩将这个所谓的故事讲完，尘灵也已经完全倒在了软榻之上，但妖子荩能看得出，尘灵听得很认真！

最后，妖子荩说完，深蓝如墨的眸子盯着尘灵，道，“你若是那个男子，你可会原谅那个女子？”

尘灵沉思了一下，三千青丝顺着雪白的长衫倾泻在身上，将他的一张脸衬得更加苍白，“在下倒是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根本说不上原谅，”

听到尘灵这句话，妖子荩心中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在心中藏匿已久的阴霾劈的干干净净，声音似乎也一下子变轻松了许多，“为何？”

尘灵稍稍支起了身子，声音舒缓道，“若是那男子也是真心喜欢那女子，他为她死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是身为男子的责任，哪怕牺牲掉自己的生命也义不容辞的责任，那女子不用对那男子心存愧疚，这样那男子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可那男子不喜欢那女子……”

妖子荩凝眉，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道，“不喜欢又如何？”

尘灵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体力似乎有些不支，声音也弱下去不少，“若是不喜欢，我觉得那女子倒是不值得。”

“不值得？”妖子荩垂下了眸子，身子颓然一顿，几乎倒地，但她及时扶住了尘灵的琴案，身子才稳了下，“真的不值得么？”

尘灵再次用衣袖轻掩住嘴角轻咳两声，只不过，这次他袖口上却有了一些血迹，心口也难受的紧，但却不知道为何，“两情相悦才是真心，那女子只是喜欢那男子，若那男子不喜欢她，她即使倾尽所有也不一定能换来那男子的爱，所以不值得！”

妖子荩只听着尘灵说话，并未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你说的也对，可真是不值得……”

五千年的期盼，终究只落得了这三个字，不值得。

当初澜河之上，那一瞬间的心悸，最后虽是千般万般求不得，但她却没有丝毫悔意，到现在，她依旧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

妖子荩苦笑了下，强忍住心中的即将喷涌而出的感伤，“尘灵公子，我也会爱好抚琴之人，公子听我弹上一曲如何？”

尘灵微笑点头，这是这一个动作，就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妖子荩伸手将魑魅琴拿在手中，盘腿坐在了尘灵面前，轻轻的勾动了第一根琴弦。

魑魅琴和别的琴不同，只要有这琴在手，就可以掌控别人的魂魄，无论弹什么曲子都是一样的，只要弹琴者用意念力控制着琴声即可。

对于七弦琴，妖子荩弹得并不是很好，但是她却选了一首极难的曲子——凤凰于飞！

凤凰原本就是两情相悦的神鸟啊。

这首曲子以前在她无聊之时曾练习了好多遍，虽然许久不弹了，但基本的调子还是能连接起来，现在弹起来也并不是很费劲。

尘灵半倚在软榻上听着，开始有些不以为然，直到妖子荩弹到第二段时，尘灵脸色上才出现一丝诧异，他隐隐觉得，眼前的这女子并不是简单人物。

这样难的曲子，一般人是弹不出的！

妖子荩专心致志，琴弦一声声颤动着撩拨人的心，想起现在的尘灵和自己，妖子荩只觉的可悲。

曾经无论发生过什么，之后就永远都是曾经了！

想着，一滴泪落，轻轻的滴在她正在抚琴的手上，弹拨琴弦的手一顿，已然乱了调子。

妖子荩回过神，眼神中有一丝茫然，连琴调都乱了，那魑魅琴的威力自然是发挥不出来了。

尘灵原本正在闭眼倾听着，妖子荩这一顿，也让他睁开了眼睛，“姑娘弹得很好，只是敢问姑娘，这首曲子名字叫什么？”

妖子荩张口正欲说话，白御觞的声音便冷冰冰的传了来，道，“这首曲子名叫凤凰于飞！”

“师……师兄……”尘灵眼中出现了一丝惊喜之意，身子也勉强坐直了看着白御觞，道，“师兄何时来的？”

看白御觞到了，妖子荩连忙别过头擦干自己眼眶中的泪，然后才站起身，走到白御觞身边小声道，“你不是说不插手的么？”

“哼，等你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白御觞冷哼一声，面具后的眼睛冷冰冰的看着妖子荩，声音像从天而落的冰棱一般砸的人生疼，“我还以为妖君是有多大的本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妖子荩被气得打跌，猛的贴近了白御觞的身子，威胁道，“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尘灵坐在亭子另一侧和这两人隔得有一些距离，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他们二人现在的姿势很是暧昧，道，“原来姑娘和白师兄是认识的？”

妖子荩看了尘灵一眼，眸子再次转向白御觞，道，“他可是你师弟！”

白御觞略带鄙视的看着妖子荩，然后越过了她的身体，顺手抄起琴案上的魑魅琴，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到，“这些就不劳烦妖君操心了！”

“你……”妖子荩皱了下眉头，宽大的衣袖猛的一甩，瞬间就到了尘灵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