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芳仪要努力了，”茹清淡淡一笑，端着茶杯冲沐清婉举了举，“我知道你非池中物，终有飞上枝头的那天——这句话我先放在这儿，我们且看着好了。”

沐清婉听着茹清话里有某些让人难测的情愫，便示意落雪和惠儿离开一些，随后轻声问道：“茹清，恕我直言，怎么听得你对皇上的临幸这件事不积极呢？你不必和我说原因，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

茹清一顿，随即又是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轻声道：“水芳仪，快喝茶吧，要凉了。”

原来对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很可能，这个故事的另一半是个少年郎，不然，面对传说中的人中之龙，她怎么会反应这样的淡漠呢？

这一点和自己很像，虽然入宫是为了得到皇上宠幸，但并不是以这个为最终目的，相反它只是一种手段罢了。

两人聊到近傍晚，又一起用过晚膳，因为茹清有夜读的习惯，所以沐清婉很识趣地回自己的屋里，茹清自是也回屋读书去了。

一进屋子，落雪便轻声禀告：“水芳仪，今晚皇上要临幸的是宸妃，他会从御花园南路经过的，我们……”

“你带上古琴，到竹林边等我，尽量不要引人注意，我打扮一下随后赶过去。”沐清婉听到这个消息心潮起伏，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自己要将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落雪给沐清婉放好沐浴的水，便背着古琴悄悄出门去了。

沐清婉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内用心洗濯后，出来擦拭干净，穿上了自己绣的鸳鸯戏水水红色抹胸，同色系的亵裤，外边上穿白色菊纹窄袖袄，下穿水红色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穿成齐胸襦裙式 ；长发绾成单螺髻，别一支白玉簪，简单却不失妩媚。

对着镜子，沐清婉看着里面的自己，轻匀薄粉，慢点朱唇，最后在眉间点缀了一个红色的花钿。

一切妥当之后，她缓缓起身，稍稍提着裙裾出了屋门，刚下了台阶，她一眼瞥见茹清在屋里目送着她。

淡淡一笑，她不多说话，径直出了掬香榭，尽量躲着其他人，进了御花园，找僻静的小路到了竹林边，和落雪会和后，主仆两人假意闲逛，穿过竹林，踏过御花园最长的水上虹桥，到了南路附近。

此时太阳刚刚下去，天边几抹云霞分外璀璨，映得天空青蓝中泛着粉光，煞是可爱，旁边的水面也映着点点粉蓝。

沐清婉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涌出少有的兴奋，今天算是自己向计划跨出的关键一步，一定要表现完美！

落雪带着沐清婉进了南路旁边的芙蓉园，里面各色秋芙蓉竞相开放，甚为华美，仿佛是天上的彩虹落下来一般。

沐清婉故意找了一个地方，这里汉白玉石几的位置刚好可以从园门口看见，而园外的小径正是皇上去宸妃寝宫必经之地。

“就这里吧，”沐清婉拿出一根月白色烟罗飘带缠在双臂上，缓缓坐下，“这里的风景很好……”

落雪会意，给沐清婉铺好坐垫，将古琴放在石几上，又拿出香炉焚上苏合香，然后便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察看着园子外面的情况。

沐清婉坐下来看天色还早，并不急着弹琴，先让心静静，心安静，弹出来的琴音才悠然。这皇上耶律楚是个行家，少许的杂音很可能都会被他察觉，继而会怀疑到自己的刻意，所以一定要镇定，要将之前那安静平和表现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沐清婉信手轻弹着，耶律楚过来，琴声不能突兀响起，那样太过明显。说到底，自己这步棋走的还是很有风险，一不小心便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沐清婉暗自扯了扯唇，苦笑一下，自己有别的路么？没有。没有钱，没有势，和皇上之间有被什么阻隔了，所以这一步必须要走。

《迎春曲》、《寂寞红》、《出塞曲》、《云霓》……她接连不断的弹奏着，直到夜色迷蒙，满天星光璀璨，耶律楚的影子依旧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沐清婉纤指弹着，心却不由沉了下去。是落雪的消息有误么？现在的时辰差不多已是人定时分，若要临幸宸妃，他应该早就到了，难道他临时变卦，去临幸别的妃子了？

落雪看夜色已深，皇上还是没有出现，心里也焦躁起来，最后忍不住跑到沐清婉身边难过地请求对方原谅。

“水芳仪，是不是落雪的消息弄错了？害得你白跑一趟，落雪办事不利，你责罚我吧。”

她说完，给沐清婉跪了下来，低着头等待发落。

沐清婉停住了动作，顿了顿，掩住所有的情绪，淡淡道：“起来吧，不怪你，可能这就是我的命，你先回去，我一个走走。”

落雪内疚地站起来，一边收拾香炉一边试探着问道：“水芳仪，你一个人可以么？夜这么深了……”

“夜深会更安静了，皇宫里戒备森严，我担心什么？自己正好散散步——你去吧，别为我担心。”沐清婉心里苦笑，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呢？

她看见落雪要背古琴，便拦道：“不必了，我带着吧。”

落雪不敢多说，她知道沐清婉有这个习惯，那夜不就是她独自出去弹琴么？

“是，水芳仪，我和你一起到了竹林就回去。”

主仆两人失落地收拾好东西出了园子往回走着，满天的寒星熠熠生辉，仿佛无数的眼睛眨巴着，御花园里湖水里映着天上的星光，更加璀璨之极。

沐清婉心清凉无比，今夜回去，明天会是怎样的情况呢？很可能就会被派去和太后修禅，和出家差不多了，太后活着，自己要陪伴；太后仙逝，自己没准就要继续出家为太后祈福之类。

落雪回去了，她背着古琴在湖边信步走着。

现在，天地一片寂静，沐清婉的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为什么自己走上一步这么难？这天下之大，竟让自己觉得无处安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