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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谁给你骨肉相连的爱

1

这日下午,我正在整理着资料,梁兰走出来,拍拍手说:"大家注意了,去会议室开个短会,内容很重要,缺席者后果自负。"

大家赶紧拥进会议室。

等人到齐了,梁兰照例总结了这段时间的工作,批评了一些人,说:"经过公司高层会议决定,策划部目前人满为患,本月将裁减一名人员......"

满座顿时哗然,现在谁都知道工作不好找,裁到谁头上都无异于一场灾难。

梁兰要的就是这样威吓的效果,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裁到她的头上,而她又能有掌握别人命运的优越感。

她让大家安静下来,又装好人说:"当然公司不会随便裁减人员的,公司实行科学制度--末位淘汰制,将给在座的各位打分,根据各位的品德、作品、成绩、才能,进行综合评定,谁排在最末一位,那就说明你并不合适这份工作,就只有请你离开了。"

一位年轻的同事嚷起来:"末位淘汰制是最不科学的,前段时间报纸不是报道了吗,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表示,企业采用的'末位淘汰制'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另一位有硕士学历的人则说得更为具体:"考核不合格与不胜任工作是两回事,即使是最末一位,可能也是因为其他人排名太高了导致自己排名靠后,但并不代表他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抗议:"我们不管那么多,打分就是人为评定,有主观因素在内就是不公平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策划部的人都有个性,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唬的。

梁兰眼看局面控制不住,赶紧宣布散会。

我只是旁眼冷观,我想这一切应该和我没有关系。我进公司4年,算是老资历了,平素工作也一贯踏实、负责,至于成绩方面......即使总经理和旁人不知道,梁兰应该心知肚明。怎么也不会裁到我头上吧!

我刚回到座位上,手机便响了,一看是苏畅的老师打来的电话。

我急忙站到走廊上接听,听完以后气得脸色发白,苏畅竟然打了同学!苏畅虽然顽皮,但因为我管教严厉,总不至于闯祸。怎么就打了同学呢?

我急忙向梁主管请事假,平素最反感人家请假的她今日却显得格外爽快,没有问什么事情就在请假条上签了字。

我拿起手袋就跑。

一路上真是心急如焚,一个人带孩子多不容易,可是现在苏畅长大了,不听话了,我该怎么办?现在就打同学,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会不会抢劫?会不会杀......坐在巴士上,我闭上眼睛,不敢往下想。我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凡事喜欢从悲剧角度去想象。

我找到老师,一眼就看到苏畅站在窗台下罚站。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老师却罚他站在这里,这也太......

见我来了,老师大约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让苏畅先去上课。老师对我说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今天的语文课上,老师让每位同学讲叙一个故事,苏畅说的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原本一切顺利,苏畅也讲得绘声绘色的,但最后却擅自将结果改了,卖火柴的女孩最后划出来的是一根魔法火柴,那火柴满足了女孩全部的愿望,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还有丰美的食物......

结果有个女孩站起来反对,说这个故事她也知道,结局不是这样的。而苏畅却坚持自己的结局是对的,两人争吵起来,苏畅就打了小女孩,将女孩推倒在地。

老师说:"苏畅这孩子太顽皮了,故事本来是他窜改了,是他的错,还不承认错误,还和同学打架。你这做家长的也应该严加管教管教。"

我点点头,强压住自己的火气,心想都是自己平时娇惯了这孩子,今天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我在教室门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苏畅放学,见到我,苏畅的头就低了下来,背着书包一个人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回了家。

经过黄小欢的房门时,苏畅瞟了我一眼,正打算去敲她的房门,我眼一瞪,吼着:"你是想找人替你求情吧?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苏畅缩回手,气呼呼地冲回了家。

我拿出一根棍子,指着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说!说自己错误的地方,检讨态度端正的话,妈妈就不打你了。"

苏畅涨红着小脸,倔犟地说:"我没错!"

我挥起棍子,正打算抽下去,看到他那娇嫩的皮肤,一时又下不了手,棍子停在半空中,我从来没有打过苏畅啊!只得吼着:"再给我好好想想!"

苏畅大嚷着:"妈妈,你平时忙工作的时候不是总教育我,想问题的时候要和别人不一样吗?《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故事好多同学都看过动画片,都知道,但我说的这个故事他们都没有听过,都喜欢听,我为什么就做错了?"

我一愣,想起自己平时启发苏畅多动脑子的时候确实这么说过,要他想问题不要和别人雷同,我是想启发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我放下棍子,依然板着脸,"你把你编的故事说给妈妈听。"

苏畅点点头,站直了,大声说起来:"从前,有一位卖火柴的小女孩......"

苏畅版本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竟然有点《哈里·波特》的魔幻感觉,卖火柴的小女孩拿着那根有魔法的火柴,不仅变出了她所梦想的一切东西,还帮助了许多流浪儿。

我听得有点目瞪口呆,苏畅只有6岁,可是他讲述故事的能力却像一个10岁的孩子,故事曲折,语言丰富,想象力奇特,面对我的"暴力"相向,表情还能做到自然......

门口传来掌声,我看到黄小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嚷:"楠姐,苏畅是故事大王!"

苏畅一见到她,立马躲到她身后,"恶人先告状"地说:"小欢姐姐,我妈妈要打我。"

黄小欢不解,我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她皱眉:"这是什么老师,就照着书本教孩子。楠姐,我觉得苏畅真的很有想象力呢,我站在门口听他说这个故事都被吸引住了。"

"你就别夸他了。"我摇头看着苏畅,见这孩子被表扬了早已一脸的得意,"撇开这个故事不说,打人是不对的。苏畅,今天罚你练字写满三大页,写不完不许睡觉。"

其实我的心里却很高兴,我是学广告的,广告学最讲究创意和想象力,平时我在这方面也重视对苏畅的启发和开导,看来我的苦心没有白费,苏畅确实颇有天赋。

一想到这个有天赋的孩子却被老师和同学批评和孤立,我更加担心起来,我想还是尽快替苏畅转到更合适的学校里去吧!不要等学期结束了。

晚上,待苏畅睡着了,我去箱子里翻出一本存折,上面原本有3万块钱,后来我自己又存了4万块,这是我和孩子的全部存款了。

不想那么多了,苏畅的教育最重要,钱以后再慢慢挣吧!

2

翌日,我向梁兰主管递交了休年假的申请,公司有项福利,每年每位员工有4天的带薪休假日,我从来没有休过。这一次为了替苏畅办理转学手续,我决定第一次使用这项福利。

我等着梁兰主管的为难,没想到她竟然再次爽快地签了名,还笑着对我说:"你进公司4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申请年假,好好休息吧!工作上的事情我先交给别人去做。"

我心里暗暗纳闷,梁主管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她一贯飞扬跋扈的作风。不过既然准了假,我也没有多想,赶紧收拾收拾就回家了。

英培实验学校是著名的私立小学,不仅师资力量雄厚,校园风景如画,而且这所学校非常注重课本以外的知识培养。学杂费是一万元一个学年。封闭式教学。

我来到英培学校,招生办的老师告诉我,他们很少收转校生,可以待学期结束以后再来办理手续。任凭我说破了嘴巴,他们也摇头不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这所学校,我就感觉只有这样的学校才适合苏畅就读。看到那修建得像梦幻童话一般的教学楼,看到校园里奔跑着的穿着漂亮制服的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几乎可以触摸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朝气和明媚,我确信苏畅如果能在这里入读,他的天赋一定可以得到培养。

可是还要等到学期末,我现在可真是一天都等不了了。

我正拉着一个招生办的老师央求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高个男孩,手里拿着一些资料,老师们笑着招呼他:"安助理,又来传达校长的指示吗?"

那男孩斯斯文文,面孔白皙俊秀,轮廓分明,眼神温暖而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干净而又纯净,仿佛不曾沾染过一粒尘埃。猛一看恍然有几分眼熟。

他放下资料,笑着说:"都写在这上面了......咦?康楠!"

我吃了一惊,他认识我?

见我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男孩笑了起来:"你是,2003届广告系的康楠吧!我是和你同届的安若晨,历史系的,有印象吗?"

安若晨?这名字好像有几分熟悉。

他眨巴着眼,一丝红晕悄然浮现在白瓷般俊秀的脸庞上,轻声念着:"'红嘴鸟,鸣唱的是滴血的爱情!'记得了吗?"

我想起来了。

这首诗当时被评选为校园年度十大文学作品之首,是时任文学社长的我强力拍板的。诗歌被选为年度文学作品之首,是一件新鲜事,因为我们就读的那所师范院校是重点大学,才子才女遍地,当时参选的作品其实有不少已经在社刊上发表了,而我却极力将第一名的桂冠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也就是面前这位青年,安若晨。

安若晨笑着问我:"怎么,你来我们学校干吗?是不是做采访的?今天听说有报社的记者来我们学校采访,不会就是你吧!"

我脸一红,低下头,轻声说:"不是,是来替我儿子办理转学手续的。"

这下,轮到他惊讶了!

我们漫步在春意盎然的校园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足球场,场上绿草如茵,许多孩子在尽情奔跑追逐。蓝色高远的天空中,那橙黄色的阳光从云的裂缝里,斜斜地投射下来一种宽阔的扇子一样的光线,在人们身上洒下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安若晨安静地立在台阶下,目光悠远,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他问我的话是: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我知道我瞒不了他,也没有打算隐瞒他。

我说:"我儿子叫苏畅,今年6岁......"

他淡淡一笑,目光轻巧地落在我的身上:"6岁?我和你既然同届,年龄应该差不多,28岁的女孩,难道你21岁就怀孕了?那个时候你明明还在大学里就读!而你24岁的时候,我还遇见过你一次,我明明记得你那时候还是单身的......"

我略微一怔,反问他:"我24岁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他的白玉一般的脸颊上又浮现一丝红晕,神情有些扭捏:"24岁那年,你们班是不是搞了一次聚会?那次我也去了。你不记得了吧?"

一提到聚会,我的脑海里就"嗡"的一响,没错,那次聚会以后发生的某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所以我一直在刻意忘记或者回避这件事。至于那次聚会去了哪些同学、哪些人,我也早已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四肢软成水一般无力,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差点将我从台阶上刮落。

安若晨急忙扶住我:"康楠,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是低血糖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蹲坐在地上,虚弱地摇头:"谢谢......是有点低血糖......坐一会就好了。"

他守候在我身边,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我,28岁的男人还是那样青春,而我的青春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现在立在这儿的康楠,早已不再是24岁那晚痛快畅饮、艳光四射的康楠了。

我低声说:"我儿子是我丈夫的孩子......我24岁就结婚了,不过,我老公出了意外......现在我独自带着他的孩子。如果苏畅能来这里念书,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告诉其他人吗?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还有我的一些旧同学......那次聚会以后,我渐渐就不再和同学们来往了,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他点点头,阳光顺着他的发丝流泻下来,蔓延过脸庞,洒满他洁净的衬衣,微风拂过,轻轻地挑起他的衣角。他那玛瑙般的黑眸紧紧地、温柔地凝视着我,一阵温暖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康楠,谢谢你的信任,你放心,我对谁也不会说。"

他的声音,他的语气,他的眼神,都令我如此信赖他。他哪里知道,这是4年以来,除开我和苏畅以外,他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苏畅转学的事情,我替你办妥,你明天就带他来办理入学手续吧,我会安排他去一个最好的班级。"他冲我眨眨眼,笑着说,"你看,你的儿子都读小学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我感激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这个浮躁的社会,不是在哪里都能遇到君子的。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怪叫。我惊讶地回头望,只见一个穿着蓝白色相间的耐克运动服的男孩,手里提着一把木剑,正在台阶的最顶端,以一种奇异的姿态游走。

我急忙站起来,紧紧拽住安若晨,惊骇地问:"怎......怎么,你们学校里有精神病患者也不管一管?"

安若晨一愣,嘴角弯成一个柔美的弧度,说:"幸亏杨骏'练功'的时候如走火入魔一般,他听不到你的评价。否则肯定找你闹,你竟然说他是精神病患者。"

什么,他不是?他是在"练功"?

这是什么功夫?不伦不类,既不惊险,也不气贯山河,分明就是拿着木剑在那里乱耍一气。仔细看那男孩的侧脸,眼睛大得惊人,似黑玻璃一般镶嵌在玉盘似的脸上,头发若黑缎般带着淡淡的光泽,肌肤像樱花般柔软而白皙,身形消瘦挺拔,明明是成年人了,却分明还带着浓郁的孩子气息。我想起来了,这人我见过,是林默风所在公司的老板的儿子,原来他叫杨骏。

我不由得苦笑,心想这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这样另类,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丝毫不考虑别人的心理承受力。

我冲安若晨说:"我该回去了,还得去办理转学手续,苏畅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啊!"又一声怪叫划破天际,我跟着尖叫起来,安若晨笑着说:"英培集团除开办教育,也开发了一批房产项目,学校的后面是一处别墅区。杨骏就是英培别墅里的业主之一,他嫌别墅区里活动面积太小了,经常来这里'练功'。你别在意,他除开有些孩子气以外,大部分时候是很正常的。"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若这人拿木剑砍过来,我只怕吓得跑都跑不动了。

安若晨送我上了巴士。英培学校外,种满了樱花树,风一吹,粉红粉白的花瓣纷纷飘落,此刻正是三月时节,清风柔美、空气芬芳,正是一年里雨水最为充足的月份,也是最让人容易回忆往昔的时候。

我坐在巴士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高远的天空,回想着安若晨俊朗的身姿,心想,同样是28岁,为什么会感觉自己如此衰老呢?即使老去的只是心态,却能感觉沧桑像鱼尾纹一般渐渐爬满心扉,将心事一层一层裹紧......徐徐开动的巴士,就像缓缓流淌的时光,在回首之间,我听到岁月的声音在我身体里发出脆响,漾出一泓一泓的水纹,滑向时光年轮的深处......

3

24岁那年,我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正专心致志地打算考公务员,身边有一簇的追求者,其中不乏体贴入微的青年才俊。

可是那时候我只想找一个能让我产生归宿感的男人。

我的父母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各自成立家庭,并且又各自生了一个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我已经是一个累赘。所以,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学校借宿,寒暑假回家,父母会给我一笔钱,让我住在外面。

我就像一个孤儿一般孤零零地成长,逢年过节的时候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唯独我最害怕过节。我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闲逛,一个人对着家里雪白的墙壁说心事。很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是一个没有及时挽回的错误。那时候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快快长大,长大了,就会有一个骑白马的王子来带我走,结束这孤单飘零的生活。

好在这样的生活让我学会了独立,也不曾让我变得性格孤僻。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师范大学,18岁的我,在孤单中成长起来,却变得美丽迷人,刚一入校,就有同学将"系花"的花冠戴到我头上。

只是,那些走向我的男孩们,不能给我家的感觉。他们只是想和我看一场爱情电影,在幽暗的空间里暧昧地牵我的手;或者在月色如银的小树林里,像情人一样亲吻我红若玛瑙的嘴唇;或者在喧闹的夜店里,借助淡淡的酒意表白他们爱的心意......

不,我确信无疑他们并不是我要等待的王子。

父母的离异让我很早就明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在一个地方生活,睡在一个人身边。我宁可一个人看天空大朵大朵的烟花享受寂寞,也不愿意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被寂寞伤害。

直到我24岁那年。

那年,大学同学举办了一次聚会。因为是阔别两年后的首次聚会,当天大家都闹得很疯。平素并不善饮的我也多喝了许多杯红酒,离开聚会地时,已经是夜里12点。我喝得醉醺醺的,最要命的是,那天我穿得有些性感......

同学送我上了一辆的士,路过一个巷口时,我忍不住想要吐,拍着车身大声嚷着,要司机放我下车。

夜色里,我看不清楚司机的脸,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年纪不小了,脸上布满沧桑。他好心地劝说,好像是说这里偏僻,最好换个地方下车,喝醉了的我却执意要下车。

我跳下车,走进巷子里,巷子比我想象的要黑要长,阴森的树木在月色下摇晃像来自地狱的鬼祟幽灵。我扶住一棵树,对着树身狼狈不堪地呕吐起来。

忽然间,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裙子已经被掀开,两个面相狰狞的男人一左一右将我包围,一个扯着我的裙子,一个乱摸我的胸口。我死命地挣扎,抗拒,其中一个男人贴过来,散发着恶臭的嘴巴大声嚷着:"叫什么叫,你不就是来卖的吗?"

我挣扎着,给了那男人一个耳光,却更激起了他的愤怒,他噼啪还手回送给我耳光。那两个衣裳褴褛的男人应该是附近工地的民工,有的是力气,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我的衣裳被扯破了,裙子被扯掉了,光洁的长腿暴露在月色里,我被他们狠狠压在布满尘埃的地上,已经哭不出来,呼救声和呜咽都被卡在咽喉处,头顶上,是一轮恶毒的月亮。

没有人救我,没有人!我看到那两个恶魔露出丑恶的笑容和狰狞的牙齿,浑身散发征服猎物般的*,其中一个已经在迫不及待地解裤带,而另一个则死死地压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动弹。

我全身的血液哗啦啦地仿佛在倒流,躯体遍布伤痕,嘴角噙着咸咸的泪水,五个手指都被磨破了,在滴着血,我终于放弃了抵抗,我想我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然后,我看到一个巨大的头颅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遮没了天上那轮恶毒可耻的月亮,是那个的士司机。然后我听到巨大的"咚"的一声,随即一个人像一个布袋子一样扑倒在地。压着我的手松开了,我拼死挣扎,站起来,看到司机的手里挥舞着一根粗大的木棒,一个凶犯倒在他的脚下,一汪血从脑下渐渐渗了出来,另外一人呆了一下,爬起来马上就跑,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的士司机扶起我,拿自己的衣服给我披上,借着暗淡的月光,我们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几乎不动弹了,难道是死了吗?

司机走上去,摸摸他的鼻息,脸也变得惨白惨白。他对我说:"我打死人了。不行,我得自首,如果我有什么事......"

我浑身颤抖,紧紧拽着他:"不,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手哆嗦着,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他的脸,他30岁左右,脸庞轮廓分明,皮肤黝黑,虽然并不算英俊,但眼神十分善良。

这一刻,我仿佛感觉,天地间就剩下了我和他,我就像陷身无人的沙漠面对饿狼围捕的羔羊,而他却像从天而降的英雄。

是的,我的专属英雄。

在警察局里,我一直陪着他,直到做完笔录,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叫苏大海。

警察告诉他,现在被他打伤的那个男人还在医院抢救,如果那人死了,就会看最后定性为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了。如果是后者,会有刑事处罚......

从警察局里出来,苏大海像虚脱了一般,但他还是对我说:"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如果我真被追究刑事处罚,那我自认倒霉,唉......我连个送饭的都没有......"

他默默地走着,正要上自己的车,却看到我还一路跟着他。

他惊讶地看着我,我却没有犹豫,就这样一直跟着他。没有这个男人,我现在只怕早已是一个被人玷污的女人。

"我要嫁给你。"我终于对他说了这句话,在我们认识不到24小时之后。

没有戒指,没有新房,甚至没有好好吃一顿,我就和苏大海登记了。在走入婚姻登记所的刹那,苏大海问我:"你会不会后悔?"

若我知道,这一步跨过去,我的人生将天翻地覆,我一定会好好想想,再想想。可是,我终究没有预知能力,我只是轻松地回答:"不后悔。"

我将自己推进了生活的激流里,并且再无回头的可能。

那个受伤的男人苏醒了,并且身体并无大碍,苏大海没事了。

领证之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可是来不及庆祝,苏大海却告诉我一件事情,让我彻底蒙了。

那夜,我去苏大海家整理东西,那是个两室一厅的蜗居,约70平方米,看得出来主人的收入并不丰厚,家居摆设并不高档。但我很喜欢。

因为这是我真正的家。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将和我白首到老,我病了,不会再一个人在床上挣扎,有人会递来药片和清水。过节的时候,我不用再一个人躲着流泪,他会陪我去买新衣服,做许多好吃的菜一齐分享。我会为晚归的他点上一盏灯,我们会一起存钱,置业,一起生育一个我们的孩子......

窗外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以往这样的夜晚我是最害怕了,因为不会有人在身边陪伴,不会有人给我拥抱,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不怕了,苏大海在我身边,这个在危急关头搭救过我的普通男人,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那是千金万金也买不到的上帝的馈赠。

苏大海却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他坐到我身边,抽着烟,良久才闷闷地说:"我想了想,有两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他从箱子底拿出存折,上面有3万块钱,交到我手里,说:"这是我积攒的一些积蓄,现在交给你管。我没有家人,是一个孤儿,我也不会理财,以后家里的事情都让你操持。"

我很诧异,苏大海是孤儿?但我并不觉得有多介意,因为我虽然有父母实际上也等于是孤儿。那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他了,没有亲戚,没有兄弟姐妹,但只要有对方,我亦满足了。

"还有一件事呢?"我好奇地追问。

他低下头来,眼角渐渐渗出一丝眼泪,黝黑的双手交叉握紧,似乎要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我知道我不对......其实我应该在领证前告诉你的,可是,我怕这渴盼了很久的幸福一下就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个家吗?"

我疑惑地凝视着他,苏大海是一个憨厚朴实的男人,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不像是一个会欺骗人的人,可是听他现在的语气,他一定有重大的事情隐瞒着我......

虽然预感不祥,但我还是用温柔的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苏大海搔搔头发,低声说:"我结过婚......前妻有了外遇走掉了......"

我轻轻"哦"了一声,握住他的手:"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吗?我不介意......"

他困难地张了张嘴:"不......我还有一个儿子......已经两岁了......"

"什么?"我的手指滑落,他不仅是离异男,还有一个儿子?

我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对于婚姻,我一直存有幻想,虽然我不求那个男人富贵发达,但求白头偕老,可是,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接受一个有孩子的离异男人啊!

我毕竟才24岁,我美貌又有才学,我的世界花团锦簇,怎么能给我一个这样残酷的现实呢?

任凭苏大海如何道歉,我始终摇头不敢相信,我歇斯底里地说:"不可能,你骗我,你没有孩子,你的孩子呢,在哪里?"

苏大海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孩子寄居在隔壁的邻居家里了,你等等。"他走了出去,敲响了邻居的房门,然后抱来了一个熟睡的男孩。

一个大约2岁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孩,闭着眼,安静地睡在苏大海的怀里。

"他叫苏畅。"苏大海说,"他其实很乖的......"

"不要说了!"我用力推开他,因为动作太大,孩子差点没有抱稳,苏畅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我,满是好奇。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结局,我转身,打开门,狂奔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我听到苏大海在呼喊我,可是我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钟,这不是我的家,不属于我,因为它充满欺骗,它是如此的不完美!

外面哗啦啦地下着大雨,我披头散发地奔了出去,大雨很快就将我淋湿了。我辨不清方向,只在雨水里奔跑,乱冲乱撞。马路上不时飞快地开过去一辆车,溅起巨大的水花,溅在我的身上。我在马路中间乱跑,我已经糊涂了,那一刻我只想死......

生活,为什么给予我的会是鲜血淋漓的碎片,永远和我的梦想截然相反?

苏大海追了上来,死死拉住我,我用力推开他,对他狂吼:"骗子,你这个骗子!你骗我!我要和你离婚!"

苏大海哀求我回去,我不听,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甩开他,朝前狂奔,一束巨大的灯光由远而近,一辆卡车远远地驶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我了......

我呆住了,不知道如何躲避,刹那间,只见苏大海奔了过来,将我推到一边,而他自己却被卡车撞上了......

车和人相撞发出巨大的震响,之后他的血肉身躯飞上半空,然后沉闷地掉落在地,雨水哗啦流泻一地,混杂着血水冲向马路低洼处。

我疯掉了,跪在地上爬过去,一把抓住苏大海,他只来得及抬起眼看着我,嘴微张,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的身躯在我的面前颤抖着,很快就不动了......我抓住他的手,却分明感觉到生命已经从他的躯体里被剥离......我抱着他满是血污的头,无声地流下眼泪,很快被雨水带走......

苏大海,他因为救我而与我相识,又因为救我而离开这个世界,我该拿什么报答他?即使拿我的所有也换不回他的命。

我悲怆地呼喊着,为苏大海,为我的悲情的命运,那一刻我亦想就这样躺倒在车轮底下,任巨轮将我狠狠地碾碎......

我悲伤地流出眼泪,此刻,车窗外是春光明媚的世界,我的心却犹如陷在隆冬。

苏大海因为我而死,照顾他的儿子成了我必然的责任。那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只是抱着我的脖子柔软地喊着"妈妈"。从他唤出第一声开始,我就知道,我不会再离开他,因为他是如此需要我,我被世界遗弃,却有责任让这个孩子拥抱一个完整的世界。

温柔地抱着他那刻开始,我就发誓,此后我们将血肉相连,永不分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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