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麒麟变成了一位翩翩少年，他走到华衍面前，“我劝过你很多次了。”声音里的淡然与叹息，也就如他此前慵懒的样子。

华衍摇头，他不是不明白那些该反思的劝说，只是人在没遇见自己的以后前，任何劝告都是无用的。“你把她带出去吧。”一次次的罪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她送出幻境。

火麒麟停住脚步，“有梦的人死在梦中，无梦的人只能死在一片黑暗深渊。我帮不了你。”他回道，转身走向黑暗深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成一道幻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念无心看着那道消散的影子，原来还是真真假假的幻影在迷惑所有，仿佛此刻的自己都是假的。

“你我都要死在这里了么？”她转头看着华衍，所有的仇恨从未变得这么可笑过。也许是一场意外，也许有意的安排也不一定。

“除非梦魇解开这个幻境，否则，你我永远在这里。”他倒希望永远的留在这里，一切都如梦魇揭穿的那样，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害了多少人，死对他来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一声叹息从他嘴里出来。“没想到，我们只有死的时候才在一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可笑。

念无心向他靠近一步，身上的伤让他显得的很憔悴，空旷之中连个搀扶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到头了。只有你，才会永远的留在这里。”决绝的话都是他此前逼她的，她没有出手，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已经轮不到她出手了。

引鬼石被她藏匿在手里，这是稚杳给她的，幻境里哪里都是出口。稚杳曾让他防备梦魇，没想到这次就派上用场了。

华衍又是一抹苦笑，“那很好。”声音很平淡，所有的气场消失不见，连眼角的傲气都消散的干净，他没有资格再去争些什么了。“出去之后，可别再遇上我这样的人了......”黑暗将他吞噬只在一瞬间。曾经有讽刺过让她不要再遇上他了，而这一次是真的，真的不要再遇上了。

引鬼石散发的微光在黑夜里闪烁，念无心愣愣的看着华衍被吞没的地方，是那么的让人触不及防。

没有人让他消失在这片黑暗之中，除了他自己。

老天是让她好人做到底了么？她从未伤过一人，即使是伤她最深的仇人，连想伤他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就像是一场玩笑，然后一笑而过。

引鬼石从她手中挣脱的飞了出去，黑暗之中的一点光明停留的地方，直到整片的黑暗变为白色。踩着引鬼石留下的记号，一层一层的穿越着无穷的幻境......

梦的入口有人守着，可梦的出口谁知道会是何地。她没有在意身后的这片幻境里留下了什么人，除了往前走以外，再也不想回头。

引鬼石陡然的往上飞去，她踮脚随着一同往上，巨大的阻力强压着她。念无心如同被包裹的蛹，奋力的在引鬼石停留的点，破开一道口……

出口在云层之上，笔直的日光照射的让她睁不开眼，灼热的红色落在躲躲白的云层上面，宛若覆盖上了一层带血的衣。

幻境太多了，从一个幻境走到另一个幻境，她不敢确定这里究竟是真，还是假。

“丫头。”

一声叫唤，惊得念无心连忙回身，顷刻间又是一股黑烟浓影迎面扑向她。抬手抵挡之后，连连向后退去。

梦魇站在云层的另一端。

“稚杳从不相信她的师父会是这幅模样。所谓的德高望重，所谓的正义凛然，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因为一切能在眼里看到的东西，本来都是假象，只有梦才是真的。”黑色气焰迅速在他手中加强。

念无心没有退路。轰然之间，光影一闪，云层好比沸腾的开水滚动不止，空中的两人瞬间失去支撑，直直往下坠落。

梦魇在眨眼的功夫稳住脚步，见念无心仍旧在往下，顺势一掌逼向她。

“砰！”一声撞击，梦魇出掌的力量被瞬间反弹回来，如同有一赌无形的墙，隔绝了外边的所有。

悠扬的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浮华谣琴曲飘荡在天际之上，一弦一音牵动着听者的思绪。

是错乱的，梦魇听出来了，世上的一切仿佛在他眼中都错乱了，包括一切梦。

白帝从云层之下突然出现，双手起，卷卷浓云猛然一齐围住梦魇，透明的墙在层云雾之间慢慢的缩小。“既然你喜欢把人困在幻境里，那你就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结界里的梦魇眼前一片茫茫，他见不到外面的白帝，声音却一清二楚的传到他的耳中，“白帝，放开我。”

“放开你能怎样，梦喜欢控制人，我杀不了你，你也应该被束缚。你要知道，命运是最不会依照谁而改变的，如果那么容易的话，那个小女孩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出现。”一句只有他们懂的话。

梦魇陡然的沉默下来，这世上被人忽略的，就是被命运的安排。他在千方百计的逃脱死亡，殊不知，杀死一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的困住一个人。

白鹤将念无心接来此处，她看着里边的人，能想象到，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的茫然，被外面的人所清楚的看到。她的以后有多可怕，连这样的人都会害怕。

大风起，将困住梦魇的一圈结界吹向了地底深处。

“一切与我无关，却又相关。”念无心说道。“只有我，在这一场命运里，像傻瓜一样被人作弄。”

没有什么解释能将这一切说得明白，“也许这就是你该经历的。”白帝回道。“世间的人，或事，都在变迁之中存在，没有哪一个会预知将来的变化。你从被丢弃，被捡养，失去，得到，寻找，又失去，欺骗，相信，全都游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人生如同一条长长的河道，从最初的清澈变得浑浊，直到静止，才将浑浊隐藏在地底......”

“是么？可我只感到了欺骗......”心口陡然的跳动，怔到了她的手中，一声声“噗通”的响声在她耳中。念无心不可思议的看向白帝，为什么在她的胸口有跳动的声音……

“他把云珠还给你了。”白帝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在......昨天晚上......”缠绵的夜晚，谁都不会想到有其他事发生。

念无心脑中作响，她想不起这一晚，究竟是身上的疼痛，还是心口的疼痛。唯一能浮现在眼前的是，恶鬼军团的长戟一根一根的刺中他。她没有怀疑他的力量为什么弱了，以为是一切都变得的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阻止。

直到如今，她都不懂华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既然把云珠还回来了，那你就拿去吧。”她不想留下这个不祥之物，然而云珠离开她的心口，她便会死，与其这样，不如直接选择死亡。说完，便纵身往后一跳，她不懂得留念，而这里已然没有她眷念的余地。

白帝一惊，连忙往下追去。

风吹动云层，覆盖所有，谁都看不清各自的面容有多么的憔悴。

亮红色的火光在眼前闪过，低沉的一声吼叫，让白帝减缓了速度。凭空出现的火麒麟直接将念无心驼在了它的背上。

“你还不能死。”紧张的劝告里隐藏着以后的秘密。

“为什么？你想提醒我，却又不告诉我。这一切就是你们说的命里有时么？”陡然间的咳嗽让念无心的心跳喘息不止。

火麒麟将她放下，在一条清溪河道旁。也许没人知道，这里曾是念无心与稚杳相遇的地方。白帝的光影瞬间追落到此处。火麒麟见罢，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答案，她期望的答案，又被刻意的隐瞒。

“无心......”白帝走近她，紧张的心口还在跳动，她没有让他开口的，就独自选择了离开。“我没有要回云珠。”

念无心明白，婉转的话也是想让她留下。

“我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即便活下了，可我还能去哪？。唯一还能做得就是将这颗云珠还给你。”她指着自己的心口。

白帝不敢说还有他，还有他可以让她依靠，只要她愿意。然而只能是可惜，一些话终究是要埋在心底。“你，可以跟我回去。”每次这样的话语，他说得都很小心，唯怕哪一次被所有人发现了他的心迹。

“你为什么总是让我想起神隗。”伤口的疤已经不能在掀开了，她怕痛，她怕忏悔的痛。

白帝怔在原地，一个人的伤痛，是因为某个一人让她想起了心头上的人。一次又一次的还是神隗，她无法摆脱，他也无法摆脱。“那......你走吧。”他不再挽留。

念无心嘴角泛着苦苦的浅笑，他不懂她，就如他不懂曾经在他心上的那个女子一样，一句离开，便成了真真切切的永不相见。

她转身向前走去，期许都成了奢望了。

……

日月星辰交替的季节里，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相互淡忘……

这年，落叶的季节，骨香阁有一女子难产而死。老鸨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将她交到了白帝的手上。

“她来在这里之后，没有接过任何一个客人，我也不知道这小孩是谁的。”

白帝看着怀中的婴儿，谁的？好似也不会有人再问了。

婴儿朝他咧嘴一笑，然而那张兔唇却是最明显标记，“一命换一命，你还是回来了，梦魇也许永远也想不到，你就是她的以后吧......”

【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