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映着落日的余晖在地上留下岁月的影子，墙边的大玻璃窗透过的光辉柔和不刺眼，已经是一天里最后的一段能见到阳光的时刻了。似乎太阳还不乐意收回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将剩余的一点力量投放在时间的走动上。随着时间的脚步声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暮自移动着，夕阳西斜，时间的影子逐渐走向淡薄。

郭奉贤坐在向着玻璃窗的皮沙发上，眯着眼享受着最后一寸光辉，如今的他已经一夜之间尽白发，再无任何留念之处了，只能看着这夕阳一刻一刻远离。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硬生生地打断了他欣赏的余兴：“郭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时间已经不早了，给你考虑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若尽快答应我们，否则再拖下去也是无益。”

郭奉贤不禁皱了皱眉头，不习惯被人打断这原本宁静守望的一刻，他淡淡地说道：“郭某不知，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你们费心的。我已经活了半辈子的人，没有什么值得你们去探究的。”

“先生没有，但是先生就不想想自己的亲人有没有？”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正是一身便装的王敏谦，他深邃的眼神转向郭奉贤无欲无求的脸上，不禁升起一阵怒意，但这点破绽瞬间即逝。他不欲再与这位银行家绕圈子，直接走到墙边那硕大的石英钟跟前，冷冷地说道。

郭奉贤的脸上随即飘过一阵松动，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王敏谦瞧着那精致的石英大钟看得颇有意思，精致华贵，一看就造价不菲，木质的外壳内是鎏金的数字，指针一刻也不停地慢慢走着。手下的人马上上前，将一份合同摆放在郭奉贤的面前，没等郭奉贤了解上面的内容，王敏谦的声音已然响起，一字一句不容置疑地说道：“签了它，而且以后得效忠我们皇军，皇军的命令就是对你的要求。”

郭奉贤疑惑地拿起那份合同，细细地看起来，越看他脸色就越难看，看到最后脸色发青，拿着契约的手开始颤抖，隐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把甩开那份合同，拍案大骂道：“你这样不就是让郭某当卖国贼吗？我绝不会答应。”他一时怒火攻心，头部供血不畅，站起时不禁摇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皱了皱眉。

王敏谦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大钟上，并没有发现郭奉贤的状态有些不妙，他听到郭奉贤的毅然拒绝后，转过身对着郭奉贤不客气道：“违抗皇军的命令，你就不怕死？”他凑近郭奉贤的脸，后者不屑一顾地侧过脸，大声说道：“死有什么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们这些无知小辈，卖国求荣，不思以身事敌，真乃可怜可悲之人呐！”

“你！”王敏谦气急败坏地盯紧了郭奉贤的脸，片刻竟哈哈大笑起来，嘲笑地对着他说道：“我可怜可悲？难道你就干净利落？哼！装模作样的人还真是不少了现在。”他话语间的讥讽惹得郭奉贤老大不痛快，正视着王敏谦回答：“你想怎么我知道，但今天我是绝对不会签字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他咬紧牙关，已是做好鱼死网破之势。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王敏谦朝下人递了一个眼色，下人随即意会地退下，再次出现时身后已经出现另一个人，娉婷袅娜的身影风姿绰约。王敏谦一见到来人，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对着郭奉贤说道：“那她也与你无关了？”

听到王敏谦的话语，郭奉贤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当王妍俏丽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胸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痛，险些站不稳地赶紧扶住沙发一角，惊疑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我邀请她来的，郭先生。”王妍没有答话，王敏谦已经响起，他随即走到王妍身旁，亲密地搂住王妍的肩膀，对上郭奉贤气愤得扭曲的脸，对王妍说道：“这就是你的生父郭先生，想必你已经见过了。怎么？不打算和他叙叙旧，好告诉他这些年来他欠你些什么。”

“你怎么会找到她？你想干什么？”郭奉贤颤抖地指着王妍的脸对着王敏谦问道。

王敏谦悠然一笑，直白地说道：“我想干什么郭先生你知道，只要你乖乖地签名，我保证不会动你乖女儿一根毫毛。”

“胡说，我女儿不是她！我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你不用找她来威胁我什么，你放她走！”郭奉贤情绪激动，胸膛微微起伏，他假装不去看王妍，一竿子撇清和王妍的关系。王妍的脸顿时煞白，咬着嘴唇痛心莫名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把你撇得干干净净，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你好好看清事实，这世界上到底谁才是你的依靠。”王敏谦这话直接对着王妍讲的，却引起郭奉贤的胸膛里再次传来一阵痛意，他扶着沙发的手指已经握紧发白，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倚靠的了。

王妍眼里含着泪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那样的恨，那样的痛，如同魔咒般烙印在她的心上，每每折磨得她梦醒哭泣的一刻，竟是如此的不堪。她恨恨地走上去，一巴掌甩在郭奉贤的脸上，只听见“啪”的一声，红色的手指印赫然出现在郭奉贤的脸颊上，刺激得他心底又是一阵痛不欲生。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没有，从来没有！”王妍的声音已然嘶哑，她痛恨地甩了自己父亲一巴掌后，心里头非但没有释放什么，反而更加的痛苦难当。她恨不得一下子抓住郭奉贤的衣领，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抛弃她母亲，让她们流落街头。可是她没有问，一切已没有必要，何必一再纠缠不清。

“你真的是她的孩子？”郭奉贤喃喃自语道，身体已比心里更快一步地走进王妍，瞧着她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像足了郭儿，也像足了自己，那样的神态，那样的眼睛除了是他的女儿还能是谁？

“她……她真的死了吗？”郭奉贤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崩溃，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可他依然带着希冀，期望能给予他不一样的结果。胸前传来的一阵阵剧痛早已经麻木，只是想要从王妍嘴里得到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答案。

“死了，把女儿扔到到福利院后投海自尽死了。”王敏谦的答案冰凉冰凉，不带任何温度地再次刺激了两人的心脏，郭奉贤瞬间定住了，他没有说话，蓦然地站着，目光穿过众人，停驻在窗前的那段光影间。窗外的余晖舔尽最后一丝温度，毫无留念地消失在窗棱上，行走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时间消失了，停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