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空洞无一物的眼睛在听到郭儿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后，瞬间震撼了一番，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躯冲到自己的身旁，抱着她痛苦的那一刻，她似乎听见了某种心底处最盼望的哪一个声音。她不敢置信地转移目光，然后定定地胶着在身旁那个哭泣不成声的可怜人儿身上，一行浑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默默流淌过脸颊。

“郭……儿……”某个吃力地从脆弱身躯里吐出的最后的一个声音，让哭倒的郭儿猛地触动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哭得泪眼模糊的小脸，对着郭母挤出一丝苦笑，轻声说道：“妈妈，是我回来了，你的郭儿回来了……”

郭母蜡黄的脸色一碰见郭儿，瞬间呈现异样的光彩，她不可思议般地喃喃道：“郭儿？是……是郭儿？”

“是我，妈妈，我回来看你来了。”郭儿抱住母亲枯瘦的手，摸着上面点点打针留下来得针口子，郭儿就忍不住啜泣，眼泪控制不住地肆意流淌。郭母震惊又心疼地艰难地伸起手，勉强地替郭儿擦去泪水，看着郭儿泪眼朦胧的样子，她心疼地挤出一句话：“别哭……别哭了，郭儿……”

听见母亲的劝说，郭儿哽咽着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一张小脸苦兮兮地看着母亲，她感觉擦干眼泪，装作坚强的一面，但声音里的悲切却无法掩饰：“妈妈，我不哭，不哭，你也别哭。”郭儿伸出手轻轻将母亲眼角的泪水擦去，母女俩互相贪婪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此时的状态，因为也许下一刻她们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幸福的日光总是走得太快太快，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晕染尽窗外的一丝丝阳光，红似滴血的太阳开始一头扎进地平线，不留一丝留念于这片大地，慢慢退出属于她的舞台。在此短短的时间内，郭母竭尽了所有的精力总想着看最后一眼郭儿，病怏怏的脸上散发出别样的神采，一扫一直以来的有气无力。岳禹一眼就看出郭母的不寻常，他站在房门附近进退皆不是，既不愿打断郭儿最幸福的一刻，也担忧郭母的情况不妙，若他没有猜错，郭母那般的神采应当是回光返照，

郭儿毫不知情在母亲跟前享受着这极为难得的时刻，忽然想起什么事情的她一转眼就看见岳禹还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俩的相聚时刻。对上岳禹担忧的脸庞，她摹地笑了，贴着母亲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岳禹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郭母慢慢转过头来，瞧见还杵在门口的岳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艰难地抬起手，做出一个让他走近的手势。

郭儿见到母亲的指着岳禹，嘶哑的声音叫唤着他上前来时，不由得心下一暖，急忙对岳禹喊道：“岳禹，我妈妈在叫你过来呢。”

“哦？”还处于担心状态的岳禹，忽然听见郭儿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郭母叫他过去。一眼就对上郭母急切地想仔细瞧瞧他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下一步就已经站在病床前了。瞧见郭母憔悴的脸庞显示出不寻常的潮红脸色，声音似乎也是顿时注入了力气一般，岳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响，暗暗害怕什么，他不自在地偷偷瞄了眼郭儿，后者还毫不知情地握住母亲的手，还以为上天会给她多一点时间。

这可怜的小人儿已经经受了太多太多，为什么上天还要给她如此多的磨难，是为了考验她还是他？岳禹拼命地想把所有不该多想的念头通通扔出脑海，他坐在病床边，对上郭母殷切的眼神，跟郭儿一样握住她的手，喊了声：“阿姨好，我叫岳禹，是郭儿的好朋友。”

一听见岳禹的自我介绍，郭母眼里流露出一丝感动，她扭过头吩咐郭儿道：“郭儿，我说话有些多了，你去给我倒杯热水来。”

“哎，好，我去倒水。”郭儿站起身来，看了看母亲对岳禹的反应并无不妥，心中暗自生出几分欢喜，她朝岳禹眨眨眼后，便欢快地拿起水壶出去打水去了。

瞧见郭儿的离开，岳禹转回头瞧见郭母依然殷切地仔细打量着他，他朝郭母笑了笑，说道：“阿姨可是有话要单独对我说？不妨直说。”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郭母点点头，拉着岳禹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嘱咐他，但奈何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叹了口气，将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塞到岳禹手里，瞧见岳禹惊讶地看着手里忽然多出来的金戒指，她不禁笑着道：“拿着吧，孩子。我看得出郭儿对你有意思，虽然只是初次见你，但我女儿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怕是不能看着你们走下去了，你可要好好照顾郭儿，不要让她太过伤心。”

“阿姨，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一听见郭母的嘱咐，话语间的意思竟是如此无奈伤心，岳禹忍不住打断道：“你会好起来的，郭儿也希望你能好起来，不是么？”

郭母苦笑着摇摇头，她按住岳禹想要把戒指还给自己的冲动，声音不禁急迫起来，说道：“你不必如此哄我，我都知道的，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郭儿他父亲的，我也知道。”她语气间的无奈和悲切难以忽略，仲是一向沉稳的岳禹也忍不住一惊。郭母竟然一直都是知道的，她知道丈夫的突然离世，如今的她躺在床上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即便如此她还执着地不愿通知远在异乡的郭儿回来，哪怕郭儿今日的出现让她悲喜交加。

“岳禹，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郭母伸出枯瘦的手指抓住岳禹的手，眼角沁出一行泪水，望着岳禹忙不送地点头，她不胜欢喜地笑了，以最后一丝力气强迫着自己把话说完：“帮我好好照顾郭儿，这枚戒指就是我给你们的一点心意，离开这里，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去。答应我……答应我……”

郭母的声音逐渐不稳定起来，握紧戒指的岳禹忽然也觉察起不妙，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郭母一张一合的嘴唇喃喃自语最后一句话，脸色已经泛青，手紧紧地抓住胸口，似乎在大片的水淹没过顶的辛苦窒息。

岳禹顿时一惊，他慌张地靠近郭母，大声地问道：“阿姨，阿姨，阿姨你怎么了？阿姨！……”他焦躁的声音在刚进门来的郭儿听来显得异常可怕，只听见什么东西摔破在地上的一声脆响，不顾身上有没有烫伤的郭儿发疯似的冲过来，一下子抱住母亲嚎啕大哭起来：“妈妈！”

雪白的病床上，一个被病痛折磨到了最后一刻的一个可怜灵魂，在女儿的哭喊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醒过来。窗外如血的残阳已经收起最后一丝光辉，昏暗的夜色铺天盖地，让人手足无措地困在黑色的暮色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