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儿将孩子们都喂好了，看着孩子们吃饱后满足地呼呼大睡，她这才放心地离开，蹑手蹑脚地轻声关上了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不想却差点碰上心急跑过来的小徐，惊吓得郭儿差点就要叫出声来，眼疾手快的小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靠近郭儿小声地说道：“咱走远点说话，别吵醒孩子了。”

被捂住嘴巴的郭儿除了点点头外也不能说什么，就这么给小徐拉着到院里的大树下。小徐松开捂住郭儿的手，郭儿这才大大方方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膛埋怨道：“小徐你急冲冲地做什么？差点吓到我了。”

小徐似乎没听见郭儿的抱怨似的，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道：“我有急事要告诉你，你别太大声了，要给人听见了不好。”

从未见过小徐如此地慌张，一点都不像她往日里的作风，郭儿忍不住疑惑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来租界也不安全了。”小徐严肃的样子让郭儿心中摹地不安起来，她抓住小徐看着她一字一句述说道：“你不知道，昨天夜里有不少市民想半夜趁日本人不注意偷偷跑到租界来，谁知道走漏了风声，就在路上给集体枪杀了。老老少少都没能幸免，全是死在路上，离租界才几步的距离都无法到达，实在是太可怕了。”

“离租界才几步的距离？为什么会这么近，这样不是明摆着示威吗？日军怎么会不注意到这个呢？”郭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寻常，似乎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天那般让人忐忑不安。

小徐没好气地回答道：“不是没有注意，那是故意的。”她对上郭儿不解的神情，坦言道：“你知道为什么逃跑的人都在路上被杀了吗？那是日军知道有人要逃跑，所以一早在路上下了埋伏。所有要跑得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而已，何需花这么大的心思，要杀他们轻而易举。为的是做给租界看的，告诉我们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对付我们。”

小徐一口气讲完，一张脸早已气愤得不似往日，而郭儿听过后心里更是又怕又恨。怕是怕不知哪天日本人攻进来，这里的孩子们根本就无法逃走，恐怕都会成为日军手下的冤魂，恨的是自己在此等关头竟无一点力量，可以对抗的力量。

她心下颇不平静地扭过头去，不想面对这个现实，照小徐说的话来看，真有可能日本人会与大使馆撕破脸，开着坦克闯进租界。到那时她能怎样？是逃跑吗？往哪里跑？……

一箩筐问号烦恼着郭儿心绪不宁，她一时间只觉得无法应对，抓住胸口的衣衫眉头忍不住皱起，感觉呼吸不顺畅。苍白的脸色和不稳定的呼吸声吓坏了小徐，她一把扶住面色古怪的郭儿，探了探她的额头，冰凉虚汗一层，顿时觉得不对劲。

“郭儿，你这是怎么了？心慌吗？还是头晕？”扶住郭儿的小徐被郭儿此时的惨白脸色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扶着她靠到墙边椅子上坐下，连忙掏出手绢替她擦汗。

可郭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流下，抓紧胸口衣衫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小徐一看情况如此之坏，连忙在郭儿耳边叮嘱道：“郭儿，你先撑一下，我马上叫医生来。”说罢，她就忙不送地跑了出去。

靠在椅子上的郭儿无力地看着天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胸口似乎被一个大锤击中，硬生生地疼得慌，一下子倒在木制的长椅上。视线开始模糊，似乎转移到母亲离开那一天，母亲苍白羸弱的脸孔、无力抬起的冰凉的手，慢慢地靠近她担心害怕失去亲人的小脸上，那般地无助和不舍。

“妈妈，对不起。我说过会坚强起来的，可是我没有。”朦胧中郭儿喃喃呓语着，无意识地抬起手，朝病床前的母亲中伸去。想抚摸母亲笑得苍白的脸，可当她使劲向前靠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手掌在空荡荡的影像中什么都抓不到，什么都摸不着。

眼见着母亲的笑容逐渐远去，郭儿仓皇无助地停留在空荡荡的模糊视野里，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原来一切只是虚幻，她难过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叹口气，原来有些事有些人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冰凉的小手处忽然传来一阵温暖，某个熟悉的温暖源包住了自己小小的手掌，会是谁？郭儿摹地睁开眼睛，岳禹清俊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郭儿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岳禹立即伸长胳膊来扶起她，替她拭去额前的汗水，细致地问道：“郭儿，感觉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郭儿缓慢地摇摇头，闭上眼睛靠在岳禹的怀里，声音里分辨不出喜悲，淡淡道：“没事，你让我靠一下就好。”说罢，她疲倦又放心地靠近岳禹。

岳禹讶异，未及就了然地扶稳，轻声道：“如此也好，你闭眼休息一下，我在你身边，不必担心什么。”听着他的声音，郭儿一颗不安的心开始放松，胸口的疼痛感逐渐减轻。

看着郭儿面色好转一些，岳禹随即扭头对身旁的医生打了个眼色，后者明了地向前，摸了摸郭儿额头，又用检查了一遍心率，细致地替郭儿做了一番检查后，脸上露出一丝顾虑的表情。他望向岳禹的眼神莫名的复杂，掩饰不了担心和疑惑。

不想打扰到郭儿休息，岳禹只能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侧身把郭儿抱起，跟着小徐到她房间去了。把郭儿安置好后，岳禹皱着眉走出房间，站在他面前的医生取下口罩，对着岳禹问道：“你原先知不知道她的病情？”

“我知道”，岳禹直接地回答道，他不安地原地踱着步，漫不经心地望着外头的物事回答道：“郭儿的病是她母亲遗传的家族性心脏病，以前她生活的环境好，父母又注意保护她，所以很少有犯病。这些日子她承受了太多，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心痛。我每次都骗她吃下药，不曾跟她坦白过。”

一想到郭儿方才惨白的脸色，岳禹就心如刀割一般疼，他恨不得给自己两拳，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会让郭儿再次犯病。难道他不是应该好好地照顾好郭儿，不让她再受一点疼痛了吗？

医生瞧见岳禹的焦急表情，拍拍他肩膀说道：“情况还不算太坏，至少她本人的心态很好，只是太过于劳累了，营养也没跟上，所以会出现短暂性的昏厥出现。以后注意一下就好。”

医生的话并没有减低岳禹的自责，他抱住自己的头颅痛苦不堪，想实在筹措什么，可是又不时地看向郭儿的房间。徘徊了片刻最终站定，他抬头地医生嘱咐道：“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跟她泄露太多的关于病情的事情。”望着医生不解的表情，他解释道：“这是她母亲交代的，我也不希望照成郭儿的心理负担。”

医生愕然，随即了然地点点头，他拍了拍岳禹的肩膀后，离开了房间。留下对郭儿病情发作不知所措的小徐，看着岳禹烦躁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抱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徐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对着沉浸在自责中岳禹安慰道：“岳禹，别难过了，郭儿定然是太累了才会发病了。也是我的不是，跟她透露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