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宋磊睁开眼睛，模糊的影子，花色的帘子映入眼帘，她疲惫地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地睁开，然后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拉开了床上的帘子，明日的阳光驱逐了昏暗，床铺顿时变得明朗起来。

她在床上看着下面，整齐的床铺，安静的寝室，她掀开被子，扶着栏杆从上铺爬了下来。

她蹲下，抽出自己的盆子，拿出里面的洗漱工具，晃晃悠悠地向水房走去。

她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勉勉强强的过着。

这里是一家电子厂，大众的俗称：厂子。

宋磊在这里做着普通的品质检查员，每天十二个小时，除了中午的一个小时休息时间，每天固定的三次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其余的，宋磊都在测特性，抽活儿，偶尔还要检查二十个活儿，无论电性还是外观，就为了每个月多两百块钱的检查费。

一定有人会问：每天休息仅有十分钟，能做什么呢？

宋磊回答：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睡觉。

如果你在里面，看到线长喊了一声的“休息”之后，全部、所有人呈现卧倒的姿态，无一例外，格外安静，只有隔壁线上机器的轰隆声，你一定会为之惊讶，感叹：她们的动作是多么整齐以及和谐。

但，这在厂子里面，连上十二个小时的白或夜班，你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常态。

厂子里面的上层领导，当要求你加班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为了加班的每小时十五元钱，自己也是挺无奈的。

上层的领导，恨不得你全部的时间，精力，全部用在工作上，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提高公司的产品质量，然后，出一点错误，当然，也许不止一点，你就会被批评的像某种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样，唯命是从。

待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其实，生病，最后也会沦为一种不被允许的拖累。

宋磊早晨照例站在队伍里面准备开晨会的时候，线长吸着鼻子，隔着口罩说了一句：“又感冒了，都谁感冒了？赶紧吃药，照顾好自己，别传染了！”

一众人笑着，某同事说：“我都感冒半个月了，还没好！”

“我也是。”

“我也感冒了。”

……

线长咧着嘴巴说：“你们要坚持住，向我一样，十年都没请过病假。”

“线长，我从来了这个厂子，到现在，四年，一天都没请过病假。”

……

也许有人会说：这绝对是危言耸听吧？

宋磊告诉你：这真的不是。

在厂子里面，感冒，只是小问题而已，毕竟谁没有个头疼脑热呢？

你要是问：那要是发烧特别严重呢？

宋磊回答你：不是还可以上半天吗。

你要是还问：那要是烧的实在起不来呢？

宋磊回答你：“那就请一天假，签假条加上扣满勤奖，扣一季度或两季度或三季度的满勤奖加上当日的工资。”

你问多少钱？

宋磊帮你算算：一月满勤奖两百，当日工资八十，每日加班四小时，一小时十五，一季度满勤是基本工资的百分之十，二季度满勤是基本工资的百分之二十，三季度满勤是基本工资的百分之三十，四季度满勤是基本工资的百分之四十，四季度过去之后，全部清零，从新结算，基本工资是一千八。

好了，现在宋磊告诉你，具体缺勤一天天数需要消耗的工资为多少：首先声明，所谓的一季度，就是三个月，三个月没请假，算一季度满勤，二季度，就是六个月，六个月没请假，算二季度满勤，以此类推，如果在其中的某一天你请假了，清零从新开始。

好了，不多说，现在开始归纳说明：如果你为第一季度，将损失五百二十元；如果你为第二季度，将损失七百元；如果你为第三季度，将损失八百八十元；如果你为第四季度，恭喜，你将损失一千零六十元。嗯？你说只算单月满勤？可以，你将损失，恭喜，少的多，三百四十元。

多吗？平心而论，真的挺多，所以请假这件事，真的，挺奢侈的。

当然，上述情况，是在公司运营正常，接单正常，并正在旺季的情况下，你一个月一个月的攒，工资确实还说的过去；要是在淡季，扣还是一样的扣，可是工资也会少很多。

嗯？有人问为什么要做这个？

宋磊摇了摇头，她坚决不是为了躲人，也坚决不是因为自己的学历低下，实在迷茫找不到其他工作才到这来的，嗯，大概是缘分吧。上天定的命数中，大抵是应该按照这样的一个顺序过的吧？

反正怎么过对宋磊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过一天混一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在这里待久了，反而各种开放性的污言，听得也倒也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每天下班回来，宋磊瘫在床上，连一下也不想动，先躺上一两个小时，闭上眼睛，休息休息，再睁开眼睛，磨磨蹭蹭地前去洗漱，洗衣服，回来睡觉。

宋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角吟着泪，这样很累，可是，还是想念赵晗，一闭上眼睛，就想，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得心乱，这回，再累，她也睡不着了。

宋磊的寝室七个人，除了其他的六个人上着早班，林皖是寝室里唯一一个与她们相互倒班的，你们白班我夜班，你们夜班我白班。

这样安静，悠闲，乐得其所；可是，更孤独了。

宋磊睡不着的时间，想着一个人，做着一座城，回忆着种种，最后，变成一座孤城，自己孤零零地待在里面，无人询问，自己也不想打开，最后，这座城腐朽坍塌，将她深深的埋在里面，连同她的回忆。

宋磊拿着洗漱用品，晃晃悠悠地向水房走去，快速的刷着牙，洗着脸。

赵晗坐在办公室里，无神的看着电脑屏幕，上面的表格：姓名，死亡原因，死亡时间。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给他打电话的薛琪，一个还未踏入社会的姑娘，接下来，他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那见到她时候的表情，再接下来，他就想到了宋磊。

自己终究是负了她。

如果，如果当初，如果，再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一切都不会重来，即使重来，自己又有什么样的脸面，看着即将犯下错的自己，去制止，说教。

赵晗想着，更加头疼，他拿过旁边的止痛药，倒了一粒，就着手边的水，咽了下去，头，依然疼的快裂开了。

他端起手指，放到键盘上，快速地打着。

“赵医生？”

助理在门口开了一条小缝，探进头来，赵晗别过头勾了勾唇看着她：“怎么了？”

助理笑着，笑容明媚：“我报告写完了，我来看看你，是不是也写完了，我们好一起送过去。”

小哲打趣着：“你呀，怎么什么事情都找赵医生，自己不会做吗？”

助理站直，开着门气嘟嘟的：“谁说我不会！赵医生是我的偶像，我当然要多学习学习了。”

小哲笑着：“赵医生可有家室了，你可不要太过纠缠，要是赵太太知道了，看你怎么解释。”

赵晗的眸光暗了暗，助理理直气壮的说：“赵太太通情达理，我就只是过来找我的偶像学习学习，怎么被你讲的如此厚颜无耻，切！就你这样，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你！”小哲拿着钢笔指着她，竟然无话可说，半晌憋出一句，“你，你等着，我女朋友不久就会有了。”

助理吐着舌头：“谁信！”

赵晗笑着打断他们的对话：“随遇，你进来吧，这里有座位。”

隋助理对小哲吐着舌头走了进来，小哲满脸憋得通红。

赵晗笑着打着文件，对隋助理说：“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打完了，等会你的给我就行，我送过去，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在这里休息就行。”

随遇高兴的笑着，说：“还是赵医生最好了，不愧为我的偶像，温柔，怜香惜玉，不像某人，一点绅士的感觉都没有。”

“你！”小哲憋了回去，转过头，“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随遇得意的笑着。

赵晗打着文件，随遇拄着下巴问：“赵医生，你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嫂子一定也特别的好。”

赵晗勾勾唇，有些落寞：“她特别的好，特别的好。”

随遇说着：“赵医生你知道吗？你一说嫂子，眼睛都在冒光，真的特别幸福，我要是将来找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男朋友就好了。”

赵晗笑着：“你呀，将来要找一个更好的，我呀，其实很坏的。”

“哪里坏？”随遇歪着头问。

赵晗回答：“把她弄哭了，算不算？”

随遇噘着嘴巴：“这算什么，不过把女生弄哭，真的挺坏的，赵医生，你要反省。”

赵晗点着头：“我一直在。”

随遇笑着，过了一会，她凑到小哲旁边，两人又开始了日常斗嘴时光：

“你写的字好丑。”

“就像你写的有多好看似的！”

“本姑娘写的就是好看！”

……

赵晗默默地在后面打着字，默默的说了一句：“我真的好想你。”

随遇、小哲继续斗着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