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游戏，沐汐抚摸着他的腰际，很是心疼，“黎苏哥哥，痛不痛？”

“汐儿掐得一点都不痛，不信你再捏一捏…”南黎苏有点受虐狂倾向。

哼…沐汐没有说话，掀起了他的衣服。腰肋部位上，趴着一条巨大的狰狞伤疤。

虽然在治愈灵叶帮助下，伤口已经愈合，但效果有些粗劣。雪白玉指轻轻摩挲着疤痕，像是摸在了心上。

“明天和我去医院！”沐汐不容拒绝道。

南黎苏很受不了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转念坏坏道：“明天你陪我去，以后我再陪你去！”

一座宽阔繁华的城市中，少不了那些高耸直立、宛若城市守卫的摩天高楼，城市的街道上，所有路过大楼阴影中的人们在仰望这些城市巨像时，除了对着蓝色的玻璃光赞叹城市的繁华外，在那些卑微的内心中或许还会短暂地浮想刻印在大楼最顶层的奢华内景，以及那能够俯视城市、拥有如此尊贵地位的主人。

魔都第四医院的最高处为第十五层，不管是进出医院的病人还是医务人员，都无人知晓医院高层楼是用来做什么的。脖子会觉得低头比仰视轻松太多，人们大多的目光都在望向自己匆忙的脚步，因而习惯性地回避想法，大概是渺小已成为了一种本能，理所当然的一无所知。

南黎苏仰望着顶部，突然问道：“这个医院有多少层？”

“十五层啊。”沐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怎么觉得有二十层。”他又细数了一遍，确实是十五层。

白天的医院比菜场还要熙熙攘攘，南黎苏拉着汐儿穿行在人群，在一些单身汪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寻找该排的队伍。

突然，他的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那里正走着一个黑衣男子，人群拥挤，他却闲散惬意，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身影高大，在人群里不是最高，却是最突出的。本该是引人注目，但周围奇异地并没有目光去打扰他。

南黎苏惊讶的认出来，正是魔都之主——夜溯，堂堂影翼王跑到第四医院来，然后还拎着水果篮，这是要探望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夜溯人一拐就不见了，自始至终没有朝他这里看一眼，但南黎苏觉得这影翼王肯定是发现自己了。

一旁，汐儿拉着他往前走去。南黎苏抬头看了一眼，嗯？为什么是骨科？

一向寂静无人的楼道里飘荡起均匀稳落的脚步声，拎着水果篮的黑衣男子正拾级而上。

从医院的各个角落里，他轻易地感知到有多道守护意志正牢牢锁定了他，一道道犹如锋锐荆棘的意念力正试图窥入他的灵魂，但面对他犹如深渊的意志和源自灵魂的危险气息，那些潜伏者只能惊疑不定地任由他前行。

夜溯闲庭散步式地来到了十五楼，站在了一扇漆雕大门前方。

“进来吧！”未等他敲门，门便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个似乎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声音，伴随着声音传出，似乎所有潜伏者围绕这间屋子的意念力都立刻消失了去，仿佛是接到了命令。

这大概是一间病房，霸占着医院的最高层，却仿佛是一间无比华贵、充斥着富丽堂皇色彩的殿阁，鲜红的绸丝帘遮盖了整个落地窗，与柔软高贵的玫瑰红地毯相衬益彰，欧洲皇家式的橱柜，奢侈的红松雕刻桌椅，在房间中央最显眼的地方，镀金铜饰宛如童话的天鹅绒大床上，正躺着这个华丽寝殿的主人。

他一身简致银衣，金色落发，披着单袍倚在床上，肤色白皙、袒露胸腹，展现出几乎完美的上身线条。那张似乎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庞上标致着优雅，相信若是有女人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为这年轻的王之身姿而魂离心失。

“你终于来了，夜溯。”直呼其名，略带一点主客之意。

“你就要出院了。”黑衣男子夜溯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持一把黑色短刃开始削起了水果篮里的苹果，至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对房间里的瑰丽产生任何波动。

“怎么样？我的眼睛是否让你看到了未来？”他侧起身子，直视着削水果的死神。

“漆黑的星辰闪烁在大地，永夜随之终结，鲜血王座随之苏醒。”夜溯依旧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宛如是在做着一件精细的雕刻品。

白皙男子优雅一笑，直视着在死神手中游刃的刀锋，佁然道：“你知道的，我不爱吃苹果。”

纤细的红果皮从刀刃下缓缓滚出，均匀细致得宛如海浪的素描，死神仿若冰墨的面庞突然露出淡淡一笑，刹那间犹如水墨翛然丰满了色彩。

“你的预言有误，鲜血王座已死，一个死者的苏醒并没有意义。”

“有道理…会不会是它还没死。”夜溯手中完美连续的水果皮嘎然而断，男子意识到自己冒犯了一个专业的死神。

“有些梦话总是很奇怪，我也常常参悟不透，但时间总会验证。”

他起身，捧着一份咖啡递到了夜溯身前。“你最喜欢的琥爵咖啡，调了点牛奶，还添了些威士忌的熏香。放心，这不是梦里捏造的，原材就来自我在圣伊斯神都的庄园，由我亲手调制的，我敢肯定它是世界上最贵的咖啡。”

室内奢华的景象突然扭曲，像是所有组成物质的色彩被打散，然后重新组成了新的现实。

天空蔚蓝，白云如雪，远处有一座童话似的欧洲式城堡，围绕着它的花园，即使隔着很远也能嗅到那关不住的带着露水味的芬芳。白木围栏旁，细致的鹅卵石铺就了道路和小径，过路时仿佛有莺飞草语。环绕城堡的植株也颇为独特，暖春的桃与樱，墨绿的桐榆蓬，秋红的枫叶林，雾凇的白霜云，仿佛这里的时间分派为四季，彼此相敬如宾。

有一棵极高的树，仿佛经历了百年沉稳，像樱花又像银杏，满冠的金色叶白色花，还发着光。

树下，夜溯所坐的红木椅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褐木长凳，他的身前多出了一张灰白石桌，石桌上放着那杯咖啡。

“好久没有回到我的庄园了，幸好在梦里打理起来很简单。你看那边就是我的种植园，里面的珍品都是真实移植，细心照料。”他像是在为客人悉心介绍。

“很美。”夜溯衷心称道，“虽然是梦境，但无数的人想在这里孤独终老。”

男子换成了一身休闲的农场主服装，金色的头发犹如麦浪，他温和笑道，“梦与现实，在我眼里从来就没有区别。就像我在梦里的预言，现实引导了梦境，梦，也在引导着现实。”

夜溯端起咖啡，缓缓品味了一口，“我放你出去，你能保证不再给我惹麻烦吗？”

“唔。”白皙男子优雅笑着，“刑满了，你终于承认是在囚禁我了。”

“你的梦该醒了。”夜溯神情微黯，“那个人已经重新齐聚了八个族臣，你之前的无谓努力都在白费。”

“无谓吗？你还是不相信我梦见的预言。”男子保持着王的优雅，“当初如果不是我的梦境指引，你我能有机缘成为王吗？现在，我梦见了所有王族的终结，包括你也会死。”

夜溯笑了笑，以死神的目光来看，终结与死亡即是一种秩序，旧物陈谢，新生轮回，倘若王的时代真的终结，那么必然是其本质的腐朽，世界清洗后，自会有全新的秩序建立。

但他并没有在陈述观点，因为这样的问题，两人已经争论了太多年。

“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除非时间碾碎了我的梦境，否则我不会停手。”

“如果你死了呢？”

白皙男子只笑了笑。梦里的预言，他确实会死，但敌对的家伙只会封王，而不会弑王。如果哪天他死了，那只有可能是死在了死神手里。

夜溯饮完了咖啡，口中留存着一点酒味的熏香。目光最后流转着这里，他很少踏足这个庄园，因为死神的衣角太过锋锐，这种交织在现实中的梦境，让人不忍触碎。

周围的景象再次扭曲，童话般的庄园消失，恢复了奢华的殿阁，然后又变为层层落落的医院病房。死神的探望与问候，结束了。

白皙男子突然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能回答我影子的厚度是多少？我在梦里也找不到答案。”

夜溯凝视着他的眼睛，这个问题他只会告诉死人。“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