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冷眼看着穆长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很快又恢复冷落冰霜的，“云公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身体有些不适，今天就到这来吧。”

说着沈凝起身向内屋走去，穆长生对着沈凝的背影，大声道：“叶流笙不爱你，他只爱的他的萧歌刃。”

沈凝娇躯颤抖了一下，接着继续默默向前走去。

“就算你毒死了岳空山，还会有王空山、李空山……江湖后浪腿前浪，一如江湖身不由己，你能把全天下的刀客都毒死吗？”穆长生大声质问道。

沈凝娇躯再次一颤，她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柔弱的脸庞上投射出一股从前所未有的冷漠与狠厉，“加入真有你说的那么多山，那我就把这些山都铲平，为了他，哪怕整个江湖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我都无悔。”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冷酷无情，完全无法想象是出自一个美丽的柔弱女人口中。

穆长生呆了，他突然发现，原本他以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自己心诚，总有一天会有打动沈凝，铁树开花。但是如今看来，就算是他用尽全力，恐怕也等不到铁树开花。

看来要策略是要改变一下了。

此事过后，穆长生并没有将沈凝炼制游梦毒的事情告诉他人，沈凝继续搜寻古旧铜器，穆长生继续行走江湖，同时开始学习剑法，由于这具身躯天资聪颖，很快就成为一个一流剑客，并且于两年后挑战第一剑客并打败对方，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在此期间，穆长生依然会帮助沈凝搜寻铜器，但是沈凝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穆长生送来的铜器沈凝依然会收下，但是穆长生送来的情书她再也没有回过一字，也没有再付过约。

……

晋阳卢家是当地望族，卢飞是卢家二少爷，自幼修炼芦花快剑，放在江湖上也算的上二流剑客，在晋阳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一日，卢飞要去晋阳城外打猎，行走到半路，见到路边有个白衣公子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等候何人。

卢飞懒得多管闲事，正要从白衣公子身旁穿过时，却听对方道：“请问阁下是卢家二公子吗？”

卢飞停下脚步，转身望向白衣男子，只见白衣男子儒士打扮，面色俊朗，看上去像是游学踏青的士子。可他搜索脑海记忆，发现从没有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站在这里等候自己有何事？

虽然心有疑虑，但是这里毕竟是晋阳，卢家的地盘，再加上武功在身，卢飞并不担心眼前的男子会图谋不轨。

“我是卢飞，你有何事？”

“在下穆长生，听说卢公子喜欢打猎，我正要去山中采药，希望能和卢公子同行，以防猛兽，不知是否可以。”

卢飞看了看对方，看不像是坏人，想了想便答应了对方。

接下来穆长生便和卢飞这位卢家二公子很快熟悉了，同时他也发现对方尽管出身世家门阀，除了有些桀骜不驯，心底还是很善良。

时间进入八月。

这天卢飞和穆长生又一同相约去打猎，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卢飞便相约穆长生一起到岳空山下的小酒馆去笑小酌几杯。穆长生欣然同意，当

他跟着卢飞一起进入小酒馆时，发现小酒馆内有两个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是酒馆主人。

当穆长生跟着卢飞一同踏入酒馆时，酒馆内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交谈，转过头望向穆长生。

看了一眼二人，酒馆老板和女客人便重新转回头去，继续交流。显然是并没有认出穆长生。

穆长生暗自开心，看来他结合现代化妆研究的这份易容术，还是蛮管用的。

卢飞不知道穆长生的心里活动，他是这里的常客，因此也不在意老板有没有功夫招待他，带着穆长生找个位置坐下，取酒和穆长生自饮起来。

穆长生一边跟卢飞喝酒，一边关注二人交流。

只见沈凝目视烛火，幽幽的说道：“先生也是深情之人，当知‘夜来携手梦同游’之苦。”

岳空山低声一笑：“那是幸事呀，何苦之有呢？”

沈凝目光从烛火上移开，望着岳空山惆怅的眼神，蹙眉道：“幸事？”

穆长生眉头一挑，想起关于岳空山的传说，心中一动。

沈凝没有听懂岳空山话里的意思，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听闻有一种酒，饮下后会令人心生幻境，看到逝去的爱人。”风摇烛火，穆长生坐在屋子角落喝酒，莫名觉得沈凝的语声骤然间变得忽然烛光般飘游起来。

他和卢飞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起二人的交谈。

岳空山瞥了一眼喝酒的穆长生，淡淡道：“若真有，当求一醉。”

沈凝咬了一下红唇，解下肩膀上的行囊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个青铜酒壶放在桌上，轻轻呼吸一口气，语气从容道：“便在此了，我费心炼制，也只得这一壶。”

岳空山看着眼前的青铜酒壶，又抬头看了看沈凝那楚楚动人的脸庞，笑着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古毒‘游梦’么？”

“原来先生也知？”沈凝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眼神惊惧，眼眸中的月光暗淡下去，轻声叹息道：“原来先生知晓此毒，不知是听何人所说。”

“从听一个朋友提起过。”

“既然先生知晓此毒，也知其毒性，那就算了，我本也是冒险一试……先生若要杀我就动手吧。”

沈凝说道这句话时，穆长生虽然知道岳空山不会杀沈凝，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下意识的端起手中的酒杯放到嘴唇边。

岳空山看着桌上的酒壶，目光渐亮，忽道：“这就是‘游梦’吗，且倒一盏来尝尝。”

沈凝闻言霍然站起，神情惊疑中似杂了一丝喜色，提起铜壶缓缓斟了一盏酒。

岳空山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下一瞬，岳空山的目光变得恍惚无神，只见他缓缓抬起，伸出，最终停在身前三尺处，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人，青丝飘飘，而岳空山的手正从那人的发梢中穿过。

突然，岳空山的手臂一顿，他的眼神从恍惚中恢复清醒，看着女子忐忑紧张的表情：“ 这毒酒你终究还是没有炼成，毒不死我。可惜，毒质既不纯不烈，所引生的幻境也不真不久……”

岳空山的语气颇为惆怅惋惜，语气中竟然

还对沈凝带着一丝责怪，责怪对方没有炼成游梦毒。

沈凝娇躯微微一颤，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没炼成？不会的、不会的！”

岳空山看着沈凝颤动的样子，眼中略过一丝复杂目光，叹息道：“再倒一盏吧。”

沈凝似是惊慌失措，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要一杯，纤长的素手端起青铜酒壶，又给岳空山倒了一杯酒。岳空山没有半点犹豫，端起酒杯再次一口饮下，眼神复归恍惚。

酒馆中寒光一闪，沈凝袖中吐露短刀，似在斟酌要不要趁机出手。

卢飞正瞧得迷惘，屏息凝神，突然听到耳边突然响起声音，“这么神奇的美酒，能分享我一盏吗？”

声音吓了卢飞一跳，也同时把岳空山和沈凝吓了一跳。岳空山眼中的恍惚复归清明，沈凝袖中的短刀也重新被收起。

穆长生不管卢飞的惊诧神色，他站起身来走到沈凝二人身旁，望着岳空山道：“姑娘，这美酒能分我一盏吗？”

沈凝疑惑的看着穆长生，不懂对方是何人，只是感觉眼前的人给他带来一种熟悉感，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只是无论她怎么回忆，脑海中都没有此人的记忆。

沈凝看了一眼岳空山，摇了摇头，没有为穆长生倒酒。这么做不是她心底善良不忍眼前的白衣书生被毒死，而是担心岳空山，不想岳空山误会。

岳空山看着沈凝和穆长生，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接着他手指对着一旁土墙轻轻弹了三下，酒馆内两三声微响，土墙上被打出三个珍珠般大小的小孔，墙孔中镶嵌凝结的血珠，血珠明明是液体，如今却像是红宝石一样牢牢镶嵌墙壁中，由此可见岳空山内息强大。

“这个酒太烈，公子还要喝吗？”岳空山侧过头望向穆长生，长发在橘黄的烛火映照下泛出了银光。

穆长生望着岳空山左边脸颊的头发顷刻白发。他向前一步，刚要去拿沈凝手中的铜壶，却见到眼前青影一闪，铜壶已经从沈凝手中消失，被岳空山取走，而岳空山静立原地，低头看着手中铜壶，似是曾为动过。

穆长生却是直接向前一步来到岳空山身旁，“老板，你这就不讲究了，作为酒馆的老板，哪有跟客人抢酒喝的道理。”

沈凝看了看岳空山，又看了看穆长生，欲言又止。

岳空山提着壶斟酒，然后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向穆长生，“难道公子有非常想见一见的故人吗？”

穆长生叹了一口气，“难道没有相见的故人，这酒就喝不得了吗？”

岳空山嘴角笑意更浓了，他说道：“看来公子想见的人，无需借助这毒酒就能看见，那这酒给公子喝，就浪费了。”

“游梦！游梦……”

岳空山轻吟着游梦的名字，端起酒杯饮下第三杯酒，随即又倒酒，又何下第四杯酒。

穆长生身后的穿了一声惊叫声，是卢飞的声音。穆长生无需问他就知道他为何惊呼，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随着岳空山每一喝下一杯毒酒，他便多出一根手指渗血，头上的头发也多出一缕苦白。

但是岳空山自己仿佛并没有发现自己正快速苍老，只见他目光时而涣散如絮，又时而深凝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