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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生命诞生与消逝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纷扬的雪花自十月开始就纷纷扬扬洒下。院子里积雪厚重,许多来不及洒扫的地方泛着亮晃晃的光。树木光秃的枝桠上压满洁白的冰花,正同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所描之景,为这寂寥的冬日添了分趣味。

辰初时分,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寒风呼呼的刮着,偶尔从脸上呼啸而过,留下些微的刺痛感。素怡站在回廊里微眯着眼逡巡白茫茫的大地,鼻中呼出的水气顿时凝结结成冰。素怡将雪狐皮制成的披风帽子戴上,接过喜枝递来的滚热的手炉,道:“咱们这就去正房请安吧。”说完欲迈步而去。

紫陶翻找一把结实耐用的花伞出来,道:“姑娘等等。这雪太大了,我给姑娘撑着伞,省得受了寒气身子不适。”紧走几步站在素怡身边,把伞撑在素怡头顶。

素怡仰头看了看密集飘落的鹅毛大雪,不可置否。转身对提着篮子站一边的墨陶道:“你也去找把伞,遮点风雪也是好的。”

朱陶从房里疾走出来,把手里的伞递给墨陶,对紫陶道:“走得这么快,我的话儿都没说完呢。害我巴巴的把它找了出来,一回头你竟不见了。”

墨陶连忙感谢朱陶的好意,紫陶扯了扯嘴,不好意思的赔个不是。

素怡回首交待喜枝,道:“嬷嬷,白天我就在额娘那儿说话,晚上自会回来。这大雪天的,你回去看看二妞妞吧,我听说她又生病了。”

喜枝忙“嗳”了几声表示答应,目送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皑皑白雪里,才交待朱陶她要回家两个时辰,必准时回来,让朱陶看好院子。

正房。

和嬷嬷守在门口,听见丫鬟喊了一句“姑娘来了”,忙打起帘子,笑眯眯将姑娘迎进门。先领着姑娘去门边的大火炉旁去去寒气,眼神慈祥的关心道:“姑娘可有冷着?这雪下得可真是大,奴才还是第一年见着这么大的雪呢。”人一上了年纪,话就多起来了。

素怡也乐得与老嬷嬷聊天解闷。她伸手解了披风递给紫陶,道:“嬷嬷放心。我穿得厚厚的呢,一点也不冷。”老天爷怕是在为康熙这位多灾多难的千古一帝送行呢。素怡在心底叹气,已经进入十一月,这朝廷怕是要换代了。

和嬷嬷见姑娘脸蛋红扑扑的,身上无一颗雪珠子,便道:“姑娘没事就好。太太已经起了,姑娘快进去吧。小少爷可是一直都往门口瞧,盼着您来呢。”

素怡拨了拨绑着粉色珍珠串儿的发辫,笑道:“小九定是想听我讲故事呢。”才十个月大的小弟已经会说简单的词语了,最先出口的竟然是“姐”这个字。素怡得意非常,傅玉和傅谦两个好哥哥却失望透顶。

和嬷嬷跟着姑娘往里走,道:“可不是嘛。小少爷最喜欢听姑娘讲故事啦,每回七少爷和八少爷讲故事,小少爷都撇开头不理睬他们。”

素怡呵呵一笑,道:“小九真是个小人精。”因着李荣保外放察哈尔,小九就理所当然的在正房住下来。钮钴禄氏卧房的隔壁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儿童房,小九便在这里安家。

几个丫鬟正逗着活泼好动的小少爷在炕上爬来爬去。钮钴禄氏坐在软榻上看着儿子撅着屁股眼神跟着玩具转的傻样,捂着嘴笑个不停。

紫陶赶在前面打开厚厚的门帘,一股暖气迎面而来。素怡几步走近钮钴禄氏,行礼道:“额娘,女儿给您请安。”

钮钴禄氏免了女儿的礼,让宝贝女儿坐到自己旁边,照例关心女儿的身体健康。

素怡拉着额娘的手,呵呵笑道:“好了,额娘。和嬷嬷刚才问了我一回呢。女儿又不是纸糊的人,风一吹就坏。”

钮钴禄氏嗔怪道:“胡说!”这才放下心,慈爱的摸摸女儿的脸蛋,道:“额娘的丫丫,没事就好。”生怕那年的天花对女儿的身体有影响。

素怡将小脸埋在额娘的怀里,呼吸着温暖安定的气味——那是属于母亲的味道,那是刚到这世上时给她安全感的味道。她的声音如一片羽毛划过钮钴禄氏心底:“额娘,女儿再不会让您担心。”

钮钴禄氏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含笑道:“好。丫丫是额娘的贴心小棉袄。”

被冷落好一会儿的小九不甘心的喊着姐姐,吭哧吭哧的爬下炕,又越过“万水千山”,终于到了腻歪的母女身边。小手一伸,准确的抓住素怡的裙子一角,嘟着嘴叫道:“姐……”

奶声奶气的小包子萌满了伪萝莉素怡,她弯下身子,把小弟抱入怀中,道:“好弟弟,想不想姐姐?”

小包子吧唧一声赏赐姐姐一个湿吻,拍着小手道:“想,想,想。”

素怡把小弟放在额娘怀里,抽出帕子擦干净脸上的口水,道:“看来你是真想啊。”

小包子双手捂着嘴,瞪着大眼睛看着无奈的姐姐,咯咯直笑。姐姐爱干净,他也知道啦,不过他最近长牙齿,流口水是很正常的哇。

钮钴禄氏捏捏儿子的鼻子为女儿报仇,道:“小九,不准欺负姐姐。”

素怡把手帕递给墨陶,诱哄小盆友:“小乖,到姐姐这儿来。”小乖,即小九的小名。在李荣保给儿子取名字之前,估计未来的军机大臣傅恒大人会一直使用无良姐姐给取的丢人小名。

不过现在的傅恒大人还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婴幼儿而已。听见姐姐这一爱称,他撅起小屁股往姐姐身边爬,谄媚的道:“姐,讲。”——翻译为:姐姐,讲故事。

钮钴禄氏把儿子抱回来,给他换上干净的口水兜,哄道:“小乖,叫额娘呀。”

小包子回头瞧了眼美美额娘,很给面子的叫道:“……娘。”嗯,额字被吞了。

素怡点点弟弟的额头,道:“笨小乖,是额娘。”

小包子无辜的重复道:“……娘。”

素怡泄气道:“算了。娘也是一个意思。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叫额娘了。”

和嬷嬷拿素怡小时候闹的笑话来打趣:“姑娘刚学说话那会儿,只会说‘额’呢,小少爷只会说‘娘’,可真是两姐弟。”

素怡想起小时候的丑事,不依的叫了声:“嬷嬷。”咱们一起把那件傻事忘记吧。

和嬷嬷与钮钴禄氏听见这娇气的声音,皆呵呵笑起来。再次被忽略的无知儿童也凑热闹的跟着哈哈大笑。

哄睡了玩累的小弟,素怡和额娘回到卧房。

钮钴禄氏拿出一封信,道:“这是你阿玛的亲笔信,你看看吧。”

素怡眼睛一亮,接过信展开,逐字逐句的阅读起来。即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十分期盼阿玛的信件。每次家里派人送东西去察哈尔,素怡都会提笔写一封信问候阿玛。感情和花儿一样,需要被悉心浇灌养护,方能茁壮成长。特别是在王氏怀孕后,这种需要便成了必要。

钮钴禄氏缓缓道:“你阿玛身体还好。王氏早产,留下一个体弱的婴儿后撒手西去了。”语气平平,毫无起伏。既没有可怜之情,也没有幸灾乐祸。

素怡捏着信纸的手一紧,道:“是阿玛知道那件事了吗?”

钮钴禄氏爱怜的抚摸女儿的头发,道:“王氏身体不好,察哈尔条件艰苦,她能坚持到生产已经不错啦。至于你阿玛,没有他不明白的事情。”

素怡抿了抿唇,低声道:“女儿知道了。额娘,我没事的。”

钮钴禄氏安慰道:“你不要多想。生老病死都是上天注定的。”

素怡掀眸看了眼美丽如昔的额娘,仿佛看到婴儿时期,抱着自己喂奶的女人。她重新展了笑颜,转而问起幼妹的安排。

钮钴禄氏若有似无的笑了笑,用手指弹了弹旗袍上不存在的灰尘。道:“人死如灯灭。王氏去了,她的罪孽已消,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素怡眨眨眼看着额娘,道:“那额娘的打算呢?”

钮钴禄氏道:“我这个嫡母自然是要把女儿抱到身边,好好培养,绝不亏待一丝一毫。”

素怡偏了偏头,问道:“额娘,若她是个弟弟呢?”

钮钴禄氏轻笑,宠溺的看着女儿,道:“傻孩子。一个没了生母的孩子那么可怜,额娘当然也要把他当儿子照顾。”

素怡顿了顿,压下欲出口的问题——若是王氏没有死呢?若王氏生的是庶长子呢?

钮钴禄氏扭头直视着花瓶里的几支寒梅,幽幽道:“你瞧咱们家里,几个庶子都是跟着姨娘长大的,没有生母的便跟着无子的姨娘。传统的思想么,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素怡低头思索了一回,心里通透,道:“额娘,女儿明白。”

钮钴禄氏十分欣慰,夸赞道:“额娘的丫丫真是聪明。记住,庶子可不能送到公婆那里打扰他们老人家的清净。”

素怡也不是笨人,额娘的话瞬间点醒了她。

这边素怡母女感情加深,正院里充满了欢笑,而畅春园里的气氛可不这么轻松。

自十一月初七日,康熙帝病势凶险自南苑回驻畅春园后就极少清醒。初九日,自昏睡中睁开眼的康熙帝,命雍亲王胤g代他主持郊祀大典。

尽管太医院倾尽全力施救,也没有止住康熙帝离开的脚步。直至十三日,康熙崩逝于畅春园,遗诏传位于皇四子胤g。宫内丧钟敲响,康熙帝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富察府撤下一应喜庆之物,翻出库房里的白布挂上。家里人也全部换上素服,去掉首饰。经过孝惠章皇后逝世,众人有了经验,不再手忙脚乱,各处行事十分有章法。钮钴禄氏生产后,并没有开口收回大儿媳手中的管家权利,反而推说自己精力不济,让那木都鲁氏接着管理。

国丧期间,家家关门闭户,停止走亲访友,禁歌舞声乐,大街上一片寂静,偶有车马也是匆匆驶过。此时的朝廷,却掀起了一场浩大的继位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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