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艾维林纳，沿着公路一路向南。其目的地，是利贝拉南岸的约尔班和莫吉亚。奥雷里奥仍然念念不忘，之前魔族女子死前的遗言，要他们前去约尔班。尽管他在临行前，向安排马车的夏尔?拉塞尔，说明自己的去处时，找了个合理的缘由：在莫吉亚港乘船，沿海路返回塞伦西亚。

马车在平整的大路上，奔行了一整天。到第二天上午，总共行了近一百五十哩。

奥雷里奥坐在车厢里，将最后一枚金币，投到一只钱袋里。那袋子里装了上百枚钱币，因此相当沉重，从外面能看到钱币的轮廓。最后的金币落入其中，发出“哗”的一响。在他的左手边，另有七只钱袋。它们大小不同，但都同样鼓鼓囊囊。

这些钱币，都是女王比阿特丽斯所赠。奥雷里奥为了把它们点数清楚，已经花了超过几乎一整天的时间。他不打算自己独吞这笔钱，反倒分成了九份，准备分给同行的伙伴们，只给自己少数几枚。

他深知，若没有同伴相助，这次利贝拉之行，绝不会如此顺利。他留给自己的物品，除了夏尔赠送的某部珍贵抄本外，仅有一块红宝石。他用放大镜观察过，那颗宝石结构中少有瑕疵。经过适当的切削与打磨，将它安装在戒指或是法杖上，就可以令魔法能量更好地聚焦。

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已许久未使用法杖。他的魔法能力，在短短的八个月中突飞猛进，原本的法杖上粗糙的宝石，聚集能量的功效，已与他的实力不相匹配。他再借助法杖施法，效果反倒不如徒手。

奥雷里奥想着，又从腰包中摸出另一颗宝石。那是颗已经过切割的蓝宝石，它在三十一年前，曾是德?列托先生的物品，是法杖的核心，随法杖一起被赠与埃尔文。直到去年六月，才又易手到奥雷里奥手中。“两颗……还需要第三颗。”

他收好宝石，开始分发钱袋。同伴们逐一接过钱袋，歌洛莉娅和托拜亚斯笑着收好，安雅对天祈祷，赫拉德双手激动得微微发颤，萨曼莎与乌?帕帕则各摸出一枚，拿在手上细致地观察。

奥雷里奥将钱袋递向萝丝时，她却先是摇了摇头，说道：“主人，我……不能收下，这么多钱。”她在不久之前，还只会讲母语，此刻却能用塞伦西亚语，同奥雷里奥等进行简单的会话。尽管她语调很怪异，也不会弹舌等发音技巧，但进步已算是神速。

奥雷里奥说道：“收下吧。”

“可我没做什么事。”她仍不愿接过钱袋，虽然她那一包，算是几人中最少的。

“从今开始，你要照顾我们的起居。这很辛苦。”奥雷里奥说道，“这是预支的酬劳……的一部分。”

“谢谢您，主人。”萝丝点点头，终于拘谨地接过那一袋钱，然后有小心地抱在怀里。那袋子里，至多有三十个金币，还不到半磅重，但这是她之前三年的工钱。她抱在怀里，竟觉得它们好像要坠落一般。

奥雷里奥见她这副模样，又说道：“你不必如此。以后，你每年的薪水，都会有这么多。”

“真……真的？”萝丝扬起头，眼睛瞪大。

“因为在塞伦西亚生活，除了吃饭以外的项目，都会非常昂贵。”奥雷里奥解释说，“或者说，你有多少钱，就可以有多大的花销。所以，发给仆人的工资，当然比其他地方高得多。总之，这是你应得的。”

萝丝又道谢几次，这时马车正好停下。奥雷里奥钻出车厢，见太阳正挂在中天——现在该是午间用餐的时间。萝丝再也坐不住，第二个跳到车外，生了一堆火，又支起小锅，开始为众人准备午餐。之后，其他人也陆续走到外面，活动因久坐而疲劳的身体。

奥雷里奥深吸口气，从腰包里摸出块一呎多见方的白棉布，铺在路旁的树下，正要坐下休息时，乌?帕帕和萨曼莎，却突然凑过来。“怎么？”

“我有些疑惑。”乌?帕帕说道。随后，萨曼莎也应和道：“我也有。”

“关于什么？”

“这个。”乌?帕帕伸出握成拳的大手，然后缓缓地将手掌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枚金币”，或者说，曾经的金币。质地柔软的黄金，经受不住他的力气，已经略微有些变形。“我不懂，为什么人类会喜欢这种东西，它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我们从来不看重它们。”

奥雷里奥答道：“可是在人类的土地上，它们是非常稀缺的。也许在很久之前，它们也是随处可见。但是当人类意识到它们的价值以后，想在土壤里随意挖几下就获得它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为什么？它们有什么用处？”

“没什么用处。它们的价值，全在于人们相信它们有价值。”

乌?帕帕摸着自己后脑，困惑地说道：“这更让我没法理解了。你们相信黄金有价值，所以就放心把某种东西换成黄金，再拿黄金去换另一种东西？为何不略过中间这一步，直接交换？就像我们，用小麦换酒，我觉得这样很省事。”

奥雷里奥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种交换，只算是特例。我不知道，你们是否饲养家畜。”

“当然，我们会养牛，还有猪。”

“既然这样，你们会用家畜和人交换吗？”

“偶尔也会，一般都是换铁器。你们的铁器很棒，我们换回去之后，再锻打锻打，就能做武器。”

“原来如此。”奥雷里奥说道，“你们的需求，可比人类简单多了。人类社会中有专门养猪的农民，他们想要其他东西，比如说小麦和盐，如果没有金银，就只能用猪交换。交换小麦时，倒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交换盐的时候，用一头猪能换到太多的盐，或许足够他全家吃几年。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