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望向奥雷里奥，又转头看了歌洛莉娅一眼，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几步，在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落座。

“帮我锁上门。”奥雷里奥说道。

“你腿生根了啊！”——若是在平时，歌洛莉娅大概会这么低声嘟囔着开玩笑。但她知道现在有外人在场，需要为这位将军代理留些面子。她不敢多说话，只是老实地转过身去，“喀”地为房门落锁，然后就在门口侍立。

“古尔夫先生，我们不多客套，直奔正题吧。”奥雷里奥说道，“我们是盟友，应该交换一下掌握的情报，你觉得如何？”

“这是当然。”摩根低着头不敢看他，“您想知道什么？首领把队伍交给我，关于我们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您。”

奥雷里奥觉得好笑：这个摩根?古尔夫，又懦弱又诚实，在日常中或许是个好人，但作为一支队伍的副官，就实在不够格。他也不打算再欺负这个老实人，便说道：“你先别急着告诉我什么，我有件事要和你说。那个暴君，确实派了一队人过来，大概三千。”

“那个叫萨尔索斯的人，说得是真的？”摩根问道。

“是的。但我们不能简单地信任他。”奥雷里奥答道，“从头到尾信口胡诌是没人信的。高明的骗子都知道，抛出些不太重要，又容易得到验证的消息，能让人更容易相信他。但这招对我并不管用。”

“是，是。”摩根低声应和。

“所以我更想知道的是，几个小时以前，我离开烂葡萄的时候，剩下那两个人，还对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摩根突然扬起头。他试图直视奥雷里奥，但一触及对方锐利的目光，立刻偏过头闪开。

“这小子，在隐瞒什么。”奥雷里奥心想，“他不是高明的骗子，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保持语气的平静，说道：“你确定，什么也没说？”

“就是些……闲话。”

奥雷里奥轻轻地摇头，心想：“夏尔?拉塞尔倒是喜欢闲扯，但从来没有为了只为说闲话而说闲话。那只是他的伎俩，在对付难缠的对手时，多消磨对方的耐心而已。可你又不难缠，他何必这么对你？”

他想到这里，从座位上起身，绕到办公桌前，站在摩根的身旁，弯着腰凑近对方，说道：“真是闲话？”

他的问话颇有威胁的意味，又唤醒了摩根恐怖的记忆。摩根把头埋得更低，终于如实交代：“是他们让我这么告诉你，实际上……”

奥雷里奥想着“真好对付”，却稍微退开半步，半坐到办公桌上。他也不再板着脸，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态度。因为他知道施加恐惧需要适度。若是保持高压的态度，就算如摩根般胆小如鼠的人，也总会适应甚至感到麻木，到时候再想撬开他的嘴，可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萨曼莎制造的卷轴，我现在还没用上。本来打算在酒馆使用，但是还有两个人，我当时不知道该用在谁身上。”他又想，“我可不打算把它浪费在这个人身上。它本该用来对付更有心机的对手。”

他把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下，问道：“实际上，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让我去问问我们的首领。”

“问首领？他们要你问什么？”

摩根一个劲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得很神秘。说什么……首领她知道我要问什么，我一去问，首领就会告诉我。我就觉得特别奇怪，首领要是和他们事先通过气，那派我过去干什么？”

“不错，你怀疑得有道理。”奥雷里奥说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然后就没什么了。”

奥雷里奥向歌洛莉娅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上前两步，绕到摩根面前，问道：“真没什么？”比起奥雷里奥，她更令摩根害怕。摩根每次见到她，之前手臂上被打成骨折的部位，就会隐隐作痛。

“真没什么！您得相信我！我敢骗谁，也不敢骗您啊！”摩根虽然没有离开座位，但屁股还是往左侧挪了挪，这样能尽量躲歌洛莉娅远一点。“要说还有什么，就是……他们嘱咐过我好几次，说……”

“别吞吞吐吐的！”歌洛莉娅怒道，“快说！”

“行了。”奥雷里奥假意制止，“他是我们的客人。”他回过头，又问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就是让我别告诉您。”

“但你还是说了。”奥雷里奥冷淡地说道。

“是……我……不敢不交代。他们还教我怎么骗您，就是说……喝着酒说了几句闲话。虽然……我们确实说了点闲话。”

“原来如此。”奥雷里奥点头，“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这也没准备什么招待你，不如……我让厨子准备几道菜？”

“不……不必了。”摩根继续悄悄地向左侧挪动，待大半个屁股悬空，他就趁势站起来，边摆着双手边退到门边。他靠在门上，说道：“今天太……太晚了。下……下次再说。”

“好，下次再说。”奥雷里奥点头，又提高声音喊道，“来人！嗯，带两队人，把这位先生送出城，务必要送到他们的营地。千万不能半路回来，更不能有半点闪失。”

待摩根离去，奥雷里奥绕回自己的座位上。他不再阅读文件，反而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有什么让你想不通的？”歌洛莉娅问道。

“知道他嘴巴不严的，应该不止我一个。夏尔?拉塞尔如此精明，还特意和他说了闲话，肯定也知道他的脾性了。”

“对啊！你的意思是，他们借这个傻瓜的嘴想骗你？”

“很有可能，他就是个传声筒。我觉得，他们是想挑拨我和叛军的关系。”

“可是将军受伤，你接手这种事情……他们能控制得了吗？就算他们能派人埋伏着，用枪狙击科尔内将军。”

“这确实是个问题。”奥雷里奥答道，“将军原本的打算，应该是指派给卡里克爵士。而且考虑到火器的精度，打死还是打伤很难预料。如果造成了致命伤，将军来不及指派代理人，也该是卡里克暂时接手。”

“那我好像懂了！卡里克爵士有点……迂腐，他肯定需要个顾问。既然你在场，那你肯定跑不了，不是吗？”

“原来他们早就在等我？现在我直接成了代理人，这更合他们心意。”

“没错。”歌洛莉娅说道，“所以他们真的是想离间啊？我们可不能上当。”

“他们自作聪明，他们当着面说，也许我更可能信以为真。但他们背地里说，再借一个傻瓜的嘴透露出来，这谁会相信？不过……两手准备还是有必要的。”奥雷里奥说道，“等护送古尔夫的士兵回来，我们就知道他们的营地在哪，然后……我会派人日夜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