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蒂诺问道：“他们？你指巡逻队？”

“还能是谁？”奥雷里奥应道，“之前在卡塔利斯和利贝拉，根本……不会遇上这种情况。我都快要忘了，这城里一出事，巡逻队来得飞快。”

“你为什么担心巡逻队？弄得我们真和做贼一样。我们做了什么错事？”

“故意在公共场合撒币，造成混乱。法律没具体的规定，但是……”奥雷里奥答道，“你知不知道口袋罪？新贵族正想对付你父亲，你千万不能被他抓到。当然，我也最好不要。”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走就完了！我们多留无益。就算我们找到那个跟踪的人，难道还能当着巡逻队的面动手？”

瓦伦蒂诺笑道：“也许你能和巡逻队讲讲道理。”

“我没这么大面子，你也没有。废话少说，趁那人不敢造次的时候，我们快点走人！”他说罢，便拽着瓦伦蒂诺钻入人群中。他说要快走，步伐却与平时一样，既平稳又有力。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各板着脸并昂首挺胸，只像两个过路的贵族少爷。

城中像他们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他们的表现也并无异常，并没有人给他们特别的留意。两人渐渐远离了城西门，以及刚才那场闹剧的发生地，而逐渐靠近城市的中心地带。

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多，其中多半迎面走来，朝着城外的方向移动。向着市中心移动的，以及停留在摊位或造访店铺的，都较之前减少了许多。似乎因为这个原因，店主们陆续地关闭店门，而摊主也开始收拾摊位，将值钱的东西带上，或是妥善地锁在箱子里。

今天并非什么特别的日子，这些人也没有理由提前终止营业。但只有寥寥的几家店铺挂上一只吊牌，上面写着“暂停营业”，余下的店铺根本全无提示，店主便颇为任性地离去。

奥雷里奥摸出怀表，说道：“一点，他们真准时。”这些店主人、还有来往于街上的买主，凡是出身于塞伦西亚本地的，都要返回各自的住所，同家人们一起用餐，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随着塞伦西亚城的扩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居住于城外，或是周围的所谓“卧城”——那里只有大量的住宅，但劳作和商业活动，仍在塞伦西亚城内进行。

他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道：“不出十五分钟，街上就会全空。好消息是，我们可以骑马或是坐车，前提是我们现在能找到这些东西。坏消息……我们无处可藏了，谁想跟踪我们，我们躲都躲不了。”他顿了顿，说道：“当然，这是危机，也是机遇。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机遇。”

“那我们抄小路？”瓦伦蒂诺提议。他们一时驻足，望向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塞伦西亚城中，有千百条类似的小路。它们隐没于密集的建筑间，蜿蜒曲折又看起来颇为相近，极容易混淆，其中还有些死路。但如果选中了正确的路径，就能大大地缩短行程。

作为土生土长的塞伦西亚人，瓦伦蒂诺也不能记住所有小路。但这一条他却绝对不会记错，因为他走过无数次。每次从学院返家，他都会取道这里。只要穿过这条小路，就将直抵他家族宅邸的正前方。

而他辨识这条路的办法也很简单，他记得道路两旁的建筑。小路两旁各有栋二层小楼。两栋楼的形状颇为规整，都是标准的长方体，房顶也是平的，而非常见的尖顶或坡顶。它们整栋房屋都被漆成粉色，朝着大路的一侧，二层都各有两个阳台，或者说围着铁栅栏的平台。平台周围的铁栅栏，均有轻微的锈蚀，因此蔷薇形状的花纹，显得有几分模糊。

但仅凭这些不足以辨认出这条小路，因为整条大街的两侧，多有类似的建筑。它们在小路两旁成对出现的情况，也算不上罕见，一路走来至少，他们见了有七八处。

“那块白漆，我可忘不了。”瓦伦蒂诺指着右侧的建筑。那栋小楼的侧面，即在小径中的一侧，像是被泼了一大片白漆，看起来颇像是蹲伏的兔子。“十年了，这家的主人也没想着把它遮住。”瓦伦蒂诺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这么走？”

他说罢，偏头望着奥雷里奥，见对方眉头紧锁，似乎并未听见自己的这番话。他再重复一遍，却见奥雷里奥轻轻地摇头，说道：“我觉得很怪，那条小路。”

“很怪？”瓦伦蒂诺又问，“我走过很多次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而且，你之前来我家玩的时候，也和我一起走过吧，不止一次。”

“是，但是……”奥雷里奥仍紧盯着那条小路，“说不清楚，算了。走！这城里小路多得很，我可不信会正撞上他们。”

“你要是没这么说，我也不信。”瓦伦蒂诺说着，扬手整了整头上的假发，两人便一同钻入小径当中。

奥雷里奥越是深入，就越是觉得诡异。这条小路他只走过三次，但它弯曲的方向和弧度，以及其中建筑的样式，似乎与他记忆中的不同。

他心想：“近来塞伦西亚都没有大兴土木的记录，这周围的建筑怎么可能变样？为什么？莫非……我们被表象蒙蔽了？”他想到这里，脚下的步伐稍稍减缓。

瓦伦蒂诺见他思绪深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我好像也……我说不清楚，我没那么认识路。”

奥雷里奥答道：“没有。”他又继续前进，并向同伴解释了自己表现异常的缘由：“太久没走，我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了。我们继续。”说罢，两人又转过四五处急弯，终于见到一堵高墙，横在他们的面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瓦伦蒂诺一惊，“这……果然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这是个陷阱。”奥雷里奥说道。他明明是落入了圈套，却表现得比往常还要镇定。他仰头望着高墙的上沿，像是在估计其高度，这是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没错，这是个陷阱！”那是个阴冷而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刺耳，极其令人不适。

那声音距离奥雷里奥仅有数呎远。他之前没听见半点脚步声，因此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早就埋伏在这附近，无疑是在等候他们。

奥雷里奥“呵”地一声冷笑，说道：“看来你也知道，这里是个陷阱。”说罢，他猛地向下蹲伏，右手拍在地上的瞬间，几十道粗细不一的青色电弧，一齐奔向四周。“可惜，陷阱的主人是我。”他话音落下，背后和身边各传来一声有人栽倒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