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洛莉娅一听到这声音，心跳便骤然加速，全身的血液也因兴奋而上涌，仿佛全都要灌入颅内。在喜悦的冲击下，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鼻腔中的每根小血管，也像是要爆开一般。她双腿发软而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在阳台的栅栏上，全身的重量只靠两臂支持。

她斜倚着栅栏，右手按在胸口，又大口喘息着，心情缓慢地平复。她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些许，欢快地说道：“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又因气息紊乱而断断续续——简直像她刚刚从塞伦西亚一路跑回艾雷加。

“嘘，小点声。”奥雷里奥说道，“我可没请示过你的父亲。”

“我……我知道！”歌洛莉娅仍心潮澎湃，完全不知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响亮。

“但愿。”奥雷里奥双肩一耸，“暂时没人发现我，所以……”他正说着，却见歌洛莉娅已不在阳台上，刚刚钻回卧室中。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回去取行李，这浪费不了太多时间，因为既然她向自己求救，理应早就做好了私奔的准备。

然而，他哪里料想得到，歌洛莉娅一走便数分钟不见。他来回踱步，开始揣测对方面临的状况，很快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也许……她的家人来找她了？如果是这样，那我该有些耐心。”他只以为是如此，便不再来回走动，只支起耳朵静听。他的左手边有丛灌木，是普通的冬青，如果有必要时，他可以隐匿于其中。

他在外面戒备地等候，歌洛莉娅却在卧室内哼着小曲，用浸过温水的毛巾，细致地擦拭着脸颊与额头。她没什么紧迫感，因为她了解家中的情况：父亲昨日便离家，因处理些事务而滞留在塞伦西亚；而在今天稍早些时候，兄长蒂齐亚诺也走出家门。他的去向不明，但日程却大致清楚：他将在明天上午返回，这是她的侍女听来，并告知于她的。

她的家人当中仅有母亲尚在家里。而她的母亲对她近乎于溺爱，不大可能出来阻拦。因此，她认为自己和奥雷里奥，都有的是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仪表便成了首要的大事。因为心灰意冷，她疏于整理自己的仪容。终于盼来了心上人，她不愿以泛着油光的脸、乱蓬蓬的头发示人。

她用侍女为她送上的温水，清洁过自己的面部，再接过一杯特别调配的漱口水。那杯水先浸过薄荷等香料，再加入少许的精盐，能让人呼出的气息变得令人愉悦。

她在房内不紧不慢的，奥雷里奥站在她的阳台下，双手抱着臂、翻着白眼等候。“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他心想。他表情近乎淡漠，内心却紧张又焦躁。他原本打算悄悄地翻墙而入，与歌洛莉娅会面之后，再悄悄地逾墙遁走。他现在开始担忧，这个计划无法顺利实行。

大约三分钟后，歌洛莉娅终于再次现身。她仍穿着洁白的丝质睡裙，但仪表整洁了许多。但她仍不满意，为了见心爱的人，花多少时间打扮，都不能称得上是足够。她坚信着，站到阳台上时，仍梳理着头发。头发长到一定长度，自然会有一定的弯曲，但她恨不得把弯曲部梳成笔直。

“真受不了你。”奥雷里奥叹道，“你这是……去哪了？”

“我和刚才比起来，没什么变化吗？”

“不知道。”奥雷里奥说道，“你想臭美，后面有的是机会。”

歌洛莉娅笑道：“别这么着急！你怎么也沉不住气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我父亲不在家，蒂齐亚诺也出门了。你要是愿意的话，上来坐坐怎么样？”

“算了吧！”奥雷里奥摇头。他正要道出拒绝的理由，却听见背后有一句话传来：“她都邀请你了，你就去一下，如何？”那是个浑厚有力的男声。

奥雷里奥和歌洛莉娅同时一惊，因为他们都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那竟是蒂齐亚诺！

“怎……怎么会？”歌洛莉娅一愣，手里的梳子脱手坠地，在地板上一弹，又从栅栏间穿过，最终落在院中铺设的石板上。没有人开口说话，梳子落地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莉莉，你后悔吗？后悔没有赶快走人。”蒂齐亚诺从阴影中献身。他扯下黑斗篷，随手扔向一旁，又摇着头说道：“其实是不必后悔的，因为……”他转向奥雷里奥：“我等候多时了！”

歌洛莉娅一惊，问道：“难道说你早就知道？”

“当然。”

“怎么……你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啊！”

“没什么不可能的。”蒂齐亚诺冷冷地回应。

歌洛莉娅恍然大悟：“难道说……”她当即红了眼睛，敞开通往卧室的大门，随即发出声尖锐的怒吼：“你这个叛徒！”

“小姐，我……对不起。”那侍女的声音，从室内飘了出来。

“我真是看错你了！”歌洛莉娅又喝道。

奥雷里奥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他仍双手抱臂，显得无动于衷，因为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他总是会料想到糟糕的情况，真遇上那样的状况，他心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澜。更何况事情的进展，鲜有像他预料般不尽人意的。

歌洛莉娅愤愤地痛斥那侍女，奥雷里奥则心生疑惑。他转向蒂齐亚诺，问道：“我可以先提个问题吗？”

蒂齐亚诺应道：“当然，我还有要问你的事情！你先请。”他表现得极为客气，简直像是在招待受邀而来的客人，而非翻墙而入的不速之客。奥雷里奥被如此对待，他却并不觉得情况乐观。他仍在做最糟糕的打算：“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被留在这里。”

得到蒂齐亚诺的应允，他开口问道：“你派两个仆人，在我面前演了出好戏？”

“不敢当。”蒂齐亚诺竟开始谦虚，“我本不该在你面前卖弄那些不入门的把戏。前些日子，我还在塔拉的时候，见过你的几位朋友，大概了解了你有多么善于……表演。”

“这不算是夸奖，倒是无端的指责。”奥雷里奥说着，脸上表情如凝固了一般。

“好了！轮到我了。”蒂齐亚诺望着院墙，“这墙高十七呎，上面还嵌了些玻璃碴来防盗，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要我再给你演示一遍？”奥雷里奥的语气冷漠，“不如，我就让你看看，我还可以再翻回去？”

“你想得倒美！”蒂齐亚诺怒道，“我可不会让你跑了，除非……我有个提议，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