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下巴遭到重击，当即眼前像蒙了层黑雾。他“呃”地呻吟一声，向后翻了个身，伏在地上吐出两颗牙齿。他拖着重伤的左腿，在地上艰难地爬行，只爬出了数吋，后颈便被掣住。他未来得及挣扎，后背就感到一凉。奥雷里奥将匕首刺入了他的后心，那柄匕首是在刚刚，从莱昂内洛身边拾起的。

歌洛莉娅这才有所反应，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她话音才落，十数步以外的背面，又传来两声枪响，随后两颗子弹撞在地上，只激起了些许尘土。

刚才离去的两人，听见西奥多的大叫，又被引回此处。他们站在墓地的栅栏外，一见墓地中的人影，不去分辨那究竟是何人，拔出手枪粗略地瞄准，便扣动了扳机。

他们所持的手枪，是用转轮引火的燧发枪，较火绳枪先进，只要完成了装填，抽出就可即时击发，但其短小的枪管不足两呎，射击的精度欠佳，因此两颗子弹偏得离谱。它们分别落在歌洛莉娅身侧，每颗都偏差了一呎有余。

“打中了麽？”其中一人说道。那人说的并非塞伦西亚语，而是一种类似的方言，因为疑问词和塞伦西亚的有所区别。他应该是个外国人，来自相邻的某个小国。但最怪异之处在于，他的发音竟是标准的塞伦西亚口音。

“没有，再来！”另一个人声音比他的同伴低许多。但奥雷里奥仍能分辨，那人说话与前一人一样，个别词汇不同于塞伦西亚，发音却是严格的塞伦西亚式。

“这两个人，什么来历？”奥雷里奥疑惑着，左右手各向前一挥，两根锐利的冰锥同时飞出，又同时贯穿那两人的躯干。胸膛被冰刺击中时，他们还端着手枪，试图瞄准得更精细。

两人心肺遭受重创，眼见就要瘫倒，却用尽最后的力气，硬是扣动了扳机。这两枚子弹偏得更厉害，一枚射中了西奥多的尸体，另一枚则干脆不知所踪，未落在奥雷里奥和歌洛莉娅身边。那两人随即倒下，不用确认也知道，他们的呼吸已经终止。

歌洛莉娅目瞪口呆，怔怔地说道：“他们都是……”

“蜘蛛。”奥雷里奥答道，“但恐怕不是什么好蜘蛛。我猜得没错，他们合谋杀了那个叫莱昂内洛的男人，然后他们找到了替罪羊。”

“你是说，他们想栽赃给我们？”歌洛莉娅说道。

“很显然。这个家伙……”他指着西奥多的尸体，“躲在树丛里，是想做什么？喂蚊子？就算莱昂内洛没来得及说出叛徒的名字，这个家伙也极其可疑。我们不宰了他，难道等他和他的同伙把我们杀了，再来个死无对证，责任全归给我们？然后他因为‘立了大功’，光荣地连升几级？我们能当他们的祭品？”

“所以为什么，他们要对付自己人？”歌洛莉娅问道。她拧着眉头，显得因思索而苦恼。她凝望着奥雷里奥，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知道但是没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和肥皂，你们去哪了？”

“我建议你别知道最好。”奥雷里奥叹道，“有时候无知是幸福的，我现在非常希望……我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那不死得不明不白？”

“知道也可能只是死得明白。”奥雷里奥说道，“我不喜欢这种结果。”

“告诉我！”

“不，我选择让你活得不明不白。”奥雷里奥又转换了话题，“此地不宜久留，该动起来了。我们也许可以借几把铲子，我带来的那把实在太小巧，也不知道落在了那里。”说罢，他便走向守墓人的小屋。他推开虚掩的房门，退到一半便觉得被某物阻拦。他探头进去，低声道：“果然。”

室内横着三具尸体，那便是三位守墓的老者。三位老者均胸腹中弹，失血过多而死。

“那些人真是畜生，竟然为了灭口，杀了无辜的人！”歌洛莉娅骂道，“他们死得好！”

“他们背叛了共和国，罪有应得。”奥雷里奥说着，抄起两柄铁锹，将其中一柄抛给歌洛莉娅，自己先走出小屋。

两人来到比阿特丽斯的“墓穴”前，挖去其上的泥土，将女王拖出棺材。奥雷里奥摸出一只小瓶，送到比阿特丽斯的鼻下。

“怎么还不管用？”歌洛莉娅急躁地发问。她伸手搭在比阿特丽斯颈上，随即觉得自己荒唐：女王服了“毒药”诈死，自然是摸不到心跳。她一边暗自嘲笑自己脑子不清醒，一边红着脸将手收回。

“别这么着急。”奥雷里奥说罢，女王的胸口略一起伏，吸入了几丝瓶中的药剂，便开始剧烈地咳嗽。因之前服下的药剂作用，她数分钟才会呼吸一次，不到她呼吸的时候，自然无法吸入解药。

“成了！”歌洛莉娅兴奋地喊叫。她揽着比阿特丽斯的肩膀，令其面部朝着地面，再在对方背上用力拍打几下。

比阿特丽斯呕出一大口褐色的粘液，终于恢复知觉。她跪伏着，双手撑着地面，低声说道：“水。”歌洛莉娅递上水袋，她喝了一小口润了喉咙，又含一大口漱口，对奥雷里奥说道：“要不是喉咙像是起了火，我还以为……只过了一个小时。是时候了吗？”

“当然。”奥雷里奥应道，“明天清晨，前往阿尔比利斯的船队，就会从塞伦西亚港起航。我已经帮您预订了舱室，行李也打理好了。”

转天清晨，奥雷里奥带上一顶宽檐帽，又剪下些头发贴在唇上，稍作乔装改扮后，在港口送别了比阿特丽斯。

比阿特丽斯用黑粉将肤色涂深，又在嘴角贴了颗黑痣，再穿上较为粗糙的衣服，简直完全换了个样子。她强忍着泪水，以免它们破坏了伪装，低声说道：“我该怎么感谢你？”

“好好活下去。”奥雷里奥应道。他在心中道出了后半句话：“这样能令夏尔?拉塞尔不得安眠，我也有时间去挫败他的野心。”他又转向比阿特丽斯，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说道：“此去路程漫长，保重。这封信……非到迫不得已时，都请好好保存。唯独到了生死关头，再带着它去见名叫乔纳斯?汉密尔顿的贵族。汉密尔顿并十分不可靠，但在紧急的时候去见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