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两人进入山中。再沿曲折的山路前进约一小时，他们将马停在小丘上，向远方眺望。在大约四百步之外，有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带。

平地上较近处，是一大片农田，种植着小麦等作物。如他们所预料的，那里到处都是劳作的农民。田地呈扇形分布，田间的小路最终汇集于村庄。村庄建立在较平缓的山丘上，山丘背后则是高峻的山岭。那里耸立着数百呎高的悬崖，白垩质的岩壁与地面垂直。

玛伦女男爵的城堡，就建在那悬崖顶上，托庇于山脉最险峻之处。想要走近那城堡，仅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门前崎岖的小路。那条小路崎岖而漫长，又蜿蜒曲折。

“真是易守难攻。”蒂齐亚诺仰着头，发出一声感叹。

奥雷里奥说道：“也难怪，这座城堡从未陷落。”

蒂齐亚诺偏头望他一眼，问道：“你知道这城堡的事情？”

“只要钻进学院的图书馆，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真的？”蒂齐亚诺一笑，“你这话肯定是夸张了。”

“我想也是。我读过关于卡塔利斯历史的书籍，里面只记述了许多将领在此败退，却没有记载其原因。史籍也有不完备之处。”

蒂齐亚诺提议道：“言归正传吧。我们初步讨论得出的计划，想必是无法奏效了。在那条山路上，敌人居高临下的阻击我们，我们的本事没办法发挥，和两个普通的步兵没两样。”

奥雷里奥说道：“不错，这就需要多动些脑子。不妨，我们来假设一下，格列提将军。如果你领着一千人，想要攻取这座城堡，你会怎么做？”

蒂齐亚诺答道：“我会绕路而行。攻打这种城堡，既没有任何收益可言，只会白白损耗我的兵力。如果我只身一人，那么怎么样都好，我大可以去争强好胜，但我要对士兵们负责。”

“不错，聪明的将领只打能胜的仗。”奥雷里奥说道，“这座城堡的重要性，远远配不上攻下它的难度，如果我们是以将领的身份站在这里，就一定会这么认为。但是现在……”

“它对我来说，有无限的价值。”蒂齐亚诺说道，“我必须攻下它。”说罢，他面露苦笑。“我没有一点主意。”他转向奥雷里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奥雷里奥应道：“即使有一千门火炮，在此也是无济于事的。派步兵去强攻，更是放任同胞送死。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不与这里的领主开战。但不是我避开，而是我要让她走出来，向我投降。”

“那么，怎么才能做到？”

“不论此堡垒是何人兴建，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自己躲进坚实的城堡里，却把他的人民留在平地上。”奥雷里奥向前一指，“农田全无保护，村庄只有一人多高的土墙。”

“确实，只需要三十人，就能控制这村庄，但需要提防他们的夜袭，控制村庄未必划算。”

奥雷里奥说道：“被逼到角落的棋子，可以不急着把它从棋盘上提走。这村庄注定会落入我手，我没必要专门派人去取。”

“那你会怎么做？”

“领主就像是树叶，他的领土和领民才树的根茎。树叶高高在上，不容易摘下时，只需要毁了它的根茎，切断供给它的养分，它终会枯黄并落下来。”

“你是说……你要劫掠村庄？”

“劫掠村庄也是不合算的。”奥雷里奥说道，“掠夺会导致军纪涣散，并招致民众的怨恨，所以我不会真的允许劫掠。我只会威胁劫掠，手指搭住扳机，总比扣下之后更让人畏怖。如果领主的脑子足够聪明，知道她的领地被毁，民众遭到屠杀，她会断绝一切经济来源，她就该聪明一点，为了长远的利益，要么屈服，要么离开她的堡垒，到山下与我们决战。”

蒂齐亚诺赞许地点头，又说道：“假如我们只是要她支持，而不是要她的脑袋，她会容易屈服。但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长远的利益就是保住性命了。这时又该怎么做？”

奥雷里奥说道：“她不会知道的。”

“怎么才能不让她知道？赚开城门却把领主杀了，是令人不齿的行为。”

奥雷里奥冷冷地说道：“别忘了，她罪有应得。我们在此也无需长远的考虑，只要解决她、脱身，真实身份不为人所知，做到这三点就够了。行为光彩与否，那是第四件事，与主要目标冲突时，就要果断地放弃。”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然！和不荣誉的人讲究荣耀，难道不是玷污了荣耀？而且，又该怎么面对光明正大的人？她用上了肮脏的手段，我们也该毫无顾虑地回击。”

蒂齐亚诺怔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

“很好，我非常高兴……”

蒂齐亚诺喃喃道：“莉莉为什么会痴迷于你。”

奥雷里奥无奈地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有多疼爱她，我知道你为有个这样的妹妹自豪，但是能否不要每隔十分钟就提起她？”

蒂齐亚诺却像是没听到，仍在继续说道：“人总是喜欢和自己相反的人，她傻里傻气的，还有点天真，会喜欢心思复杂的人，好像很合情理。”

“很好，我知道你为何反感我了。”奥雷里奥说道，“好了，先把她的事放一边。我不希望在女男爵头颅落地之前，再听到关于你妹妹的话。我们可是有正经事要做！”

“好……好的。不过你先看一下，那里……”蒂齐亚诺说着，伸手向村中一指。奥雷里奥摸出望远镜，对准他所指之处，在那里找见一个绿发的少年。

那少年大约十岁，身穿鲜艳的橙色上衣，周围有四五个仆人簇拥。他突然快跑将仆人甩开，又去追打另一位少年。那少年年纪同他相仿，但身上的衣服却是色彩暗淡的粗布。

“这个人是她的侄子吗？或许……”蒂齐亚诺说着，想起了歌洛莉娅。也许这个少年，和歌洛莉娅一样同属罕见的情况——他们都从母亲的血脉中，继承了这种特殊的发色。

“很好，我有主意了。”奥雷里奥低声说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