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奥当即一惊，但他尝试掩盖，说句“暂且失陪”，起身前去厨房，对萝丝吩咐道：“备茶。”他借机背过身去，面朝着厨房内，如此收敛了表情，再折返到小桌旁。

关于卢西亚诺的举动，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想必从马特奥?纳尔索诺的口中，他也无法得到什么新的消息。他现在反倒开始忧虑，贝罗议长的“赞颂”，是否是真实的赞颂，又或是某种有讽刺意味的反语。他与那两位年长的贵族，都几乎没有见过面，他们的家族之间，也难说有什么交情。卢西亚诺的举动如何，又有何必要通知于他？他越想越是不解，也越是焦虑。

他于小桌旁落座，说道：“卢西亚诺确实是我的朋友，但是……”他顿了顿，仔细地斟酌过措辞，说道：“但他的事情和我并无关系。他的一举一动，我也无意去窥探。”

“也许。”马特奥说道，“那么……这段事情，就先略过。实际上，我来还有件事。”说罢，他抖开披风，露出宽大的袖子，从中取出一只信封，轻放在奥雷里奥面前。

“请问，这是？”

马特奥并不回答，只用手掌示意，要奥雷里奥拆开信封。奥雷里奥心里疑惑，脸上仍几无表情，抽出其中的信纸。那是一封邀请函，邀请他去观看一部戏剧。

“是议长大人的邀请。”马特奥解释道。

奥雷里奥点头，说道：“我受宠若惊。”说罢，他将信沿原本的痕迹折上，再妥善地装回信封里。他刻意装得情绪激动，收好信纸时双手还微微颤着。

“请留意信上的时间。”马特奥又说道，“据议长大人说，这件事特别重要。”他尚未说完便已站起身，然后停在了门前，回身等候奥雷里奥。奥雷里奥跟上去，为他打开实验室的大门，他笑道：“议长很器重你。他能看得上的年轻人，我这么多年只见过一个，希望你别让他失望。”

“明白了，我会注意举止。”奥雷里奥应道。

“那就好！不必送了。”马特奥说罢，便罩上兜帽匆匆地离去。奥雷里奥站在门前目送马特奥走远，并一转消失在楼梯处。他退回实验室里，见歌洛莉娅已回到厅中。

他刚推上门，歌洛莉娅便立刻痛骂那老者：“那个老东西，竟然这么狂妄！他多活了几十年，就可以目中无人？凭什么啊！我知道他年轻时了不起，肯定还给国家立了不少功，但是……凭什么！”她气得脑内一片空白，除了“凭什么”之外，什么也说不出口。她连说了十几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又在厅里转了四五圈，才终于在正当中停下。

“冷静。”奥雷里奥应道，“我也不喜欢他，但是……”

这答复并不令她满意，她又说道：“他对你倒挺客气！为什么对我这么恶劣？就因为我……打扮得像个男人？为什么我见了他，就必须对他赔笑脸，还得给他行个大礼？还是说……”她轻轻地叹着，颓然坐倒在小桌旁的椅子上，低声道：“我是不是真的很鲁莽？”

“确实……有那么一点。”奥雷里奥说道，“不要胡乱动刀子。”他拾起横在桌上的餐刀，又走向厨房准备将其归位，此时萝丝正好端着托盘，要将红茶奉上。两人面对面站着，又一齐向旁让开半步。

“客人已经走了。”奥雷里奥说道。

“那这茶……”

奥雷里奥转身望了眼歌洛莉娅，又向萝丝说道：“给她倒一杯，她现在心情正糟，多加点糖，她也许会开心点。”

“是，主人。”

萝丝为歌洛莉娅倒了一杯茶，又多加了两块方糖进去，才刚拿起小茶匙，还未来及搅拌，歌洛莉娅便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红茶。茶才刚沏好不久，水还是滚烫的，可她竟像是浑然不觉，嘴里仍在低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她正要再饮一口，奥雷里奥便快步上前，将那茶杯夺下。他迅速将茶杯摆到桌上，轻微烫伤的双手送到面前，轻轻向上呵了两三口气，说道：“你的礼服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穿过一次。”歌洛莉娅表情木然，似乎并无什么兴致。

“介不介意再穿一次？”

“你要我去哪？”她兴致仍不高。

“去看一场戏。”奥雷里奥说道，“字面意思，就是去剧院看戏。我收到了一份特别的邀请函。”说罢，他摸出那只信封，递到歌洛莉娅手中。

歌洛莉娅仍板着脸，接过信封随手打开，令原本平整的信封，微微起了些皱。她瞥了眼，又粗略地折回去，说道：“没想到，你在哪都有朋友，塞伦西亚最有名的戏剧演员，指名邀请你。”

奥雷里奥将邀请函收回，将信纸按在桌面上，用手掌按压过数遍，令其尽可能恢复平整。他向信尾瞥了眼，心想：“怪不得这个署名有点耳熟，原来名气这么大？但我不喜欢，也没时间看戏，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他转向歌洛莉娅，先如实相告：“其实我不认识这个人。”

歌洛莉娅不解：“那他怎么会邀请你？”

“这其实就是门票罢了。”奥雷里奥说道，“虽然我很少去看戏剧，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般市民买的门票，只能坐在一层的大厅里。但剧院二层还有不少包厢，那就是专门给有邀请函的客人准备的。”

“邀请函是怎么来的？也是买的？”

“恐怕有钱也难买到，包厢的数量有限。能坐进包厢的人，不是最显赫的贵族，就是剧院的常客。”

“所以，你被大人物邀请了？”

奥雷里奥并不急于作答，先转向一旁侍立的萝丝，要她返回厨房。待到厅里只有他与歌洛莉娅两人，他低声地回答：“是的，是贝罗议长。”

“这可好！”歌洛莉娅转怒为喜，“我猜你一直想和他见一面吧！”但她很快又提出疑问，说道：“可他邀请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我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