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黯淡，夕阳从山峰上落下，黑色的夜罩住了整个墨色渲染的京城，东城的灯一盏一盏的亮到西城，赵国栋站在阁楼上，一身长袍双眼微眯看着偌大的京城，这一片土地从他的祖辈开始就不留余力的在守护，这是他第五十四个年岁，无儿无女，连唯一的妻子也在一场权力争夺中沦为牺牲品。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他的父亲。

“……”想到这里，赵国栋苍老的大手稳而有劲的抓紧了栏杆，说不出话来。

“赵公，已经安排好了。”

墨红色的长衫缓缓转过身来，赵国栋在夜空中回眸望向屋内的下人，眼神锐利掠过一丝淡淡的杀意，轻声应道：“好。”

简短一句话，是蕴藏了十年的阴谋，终于缓缓展开了。

赵国栋的父亲，要追溯到四十年前了，那时候也非夏惠宗掌权，是夏明宗执政，他也不过是父亲膝下一名孩子罢了，分别有兄弟二人，长子赵国襟，次子赵国栋。

父亲在一场政治站队之中站错了队伍，倒也是夏明宗昏庸无能，即便最后是澄清了，可依然是听了小人的谗言，处死了赵国栋的父亲，包括他家九族，唯独赵国栋一人被偷偷送了出去逃过一劫，他咬牙切齿，隐瞒身份潜心读书二十年，终于是在四十岁时考入了朝廷，此时执政权已经移交到了夏慧宗的手里，而二十年前的事情更是不为夏慧宗所知，等了二十年的赵国栋忍辱负重，历尽艰辛，终于在这个年岁做上了大侯，费尽心思拉拢朝政，只为报当年的仇，为他家里冤死的那么多人。

夏惠宗已死大仇也算报了一半，只要之后再把这江山夺了，亦或者是毁了，都是符合他的心意，赵国栋立誓要让宋家的人死绝，就像他当年那样的恐惧和无助一样。

说来赵国栋也有一子，只不过那年为了保住权力，他的妻子主动顶罪，撇开了和赵国栋的关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那一日家中无他，京中也无他，赵国栋葬好了他的妻子之后跪在坟前哭了足足半天，他知道，余生只剩他一人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流泪，距今已经有十多年了。

……

四斧帮内已是鸦雀无声，唯独夜里的蛐蛐声格外刺耳，所有人看着桌上的宝物，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都大有来头，只不过现在无人有心研究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上面还未去除干净的血迹，说不出话来。

“二哥……”

吴镇铭站在一名身材稍微有些瘦弱的男子面前，微微低下头来，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又像是有所不甘，口中低声说道。

“你们连个人都看不住？”被叫做二哥的人怒声喝道，震声如雷，整个四斧帮都为之一颤。

周围的小弟纷纷是跪了下来，似乎是为了谢罪，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口，吴铭候还在犹豫要不要跪，只听见他一声怒喝：“废物！全都给我起来！”

“骂你们也不会有用的，全都给我记住，下一次还有这样的人，是没有葬身之地的，听到没有！”

二哥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屋中，除了蛐蛐的鸣声，此刻安静的吓人。

“这件事暂且不提，朱龙帮那边已经和我们撕破脸皮了。”二哥的脸色有些发黑，一字一句的说道。

吴铭候对于朱龙帮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好歹知道在这个城内，他们两个帮派是死对头，这话出来之后，所有人的脸色皆是铁青，本来帮派的发展就已经是岌岌可危，虽然在外人看来好像说的过去，但是自家的事情只有自家人知道，没有支柱产业，也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特别是官路这一条也断了之后，更是难以生存。

所以此刻桌上的那些金银珠宝才难能可贵，用雪中送炭来形容毫不为过。

“不过我说这些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好好考虑。”二哥顿了顿，艰难的继续说了下去：“今天已经有一位弟兄，为了我们这个帮派牺牲了，我珍惜每一个兄弟的性命，从祖辈上接下这个帮派已经有二十余年了，有不少人荣辱与共，也有不少新加入的兄弟，但是很明显，乌松城已经山穷水尽了，现在有人退出我也不介意，我不强人所难。”

说罢二哥如同雄鹰一般锐利的双眼扫视过在座的众人，他的身材很高，略显瘦，但看起来很干练，瘦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还有那锐利的眼神，像是雄鹰在寻找猎物一般。

“各位要知道，这个城市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黑帮既没有利用价值，也没有存在的价值，我们现在的每一天都是苟延残喘，而朱龙帮似乎有了新的靠山，已经把休战的条约撕毁了，现在我们的情况已经是岌岌可危。”二哥又强调了一遍，最后用落寞的声音补充了一句：“各位也不必在乎这些情义，另寻高就吧，你们还有发展空间，我会留在这里最后守护着我最后的道义。”

摸了摸鼻子，二哥已经说不下去了。

四下皆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确实，非常现实的，钱就是一切，没有钱，再多的情义都是吹、水，这次与朱龙帮争权的胜算很小，一来二去，四斧帮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说是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其实在上一次争权的时候，老大被人暗算下药已经卧床不起，时日不多了，而四哥还在外面，至今没有音讯。

正当整个帮内的情绪动荡时，忽然一道有些奶气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各位，听我说。”

吴铭候站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会有什么高论。

“虽然我只是新来的，但我明白团结一致的道理，在最危险的时候会有兄弟站在我的前面，我懂这个道理，可如今帮内有难了，危险了，你们应该站在哪里，又是谁在你们危险时站在你们面前的？”

话落，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二哥和三哥，这两位把青春奉献在帮派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