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真气，是魔类的味道。”

顾灵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林枫脑海里。

他当时还忍不住问了一句：“魔族的味道，是什么样子的？真气不都是一样的吗？”

顾灵只是笑了一笑，就离开了。

本来他还在想着自己和老陈刚刚复生之后身体里都是魔族真气的事情，现在看来，其实现在也是没有改善。

他明明是已经早就把自己体内的各种真气都已经融合在了一起了，但是顾灵却说，他身上的真气还是有魔族的味道。

难道这真气其实一直都没有消散吗，还是说，其实他吸收融合的真气，经过他复生之后的身体加工，都不自觉地染上了魔族的气息？

死而复生这件事情实在是有太多的谜团了，林枫根本不敢详细地去想。他只能一步步来。

到了人界之后，林枫才感觉自己总算是有了回家一般的感觉。人界的真气果然是与魔界以及十三城不同。

与魔界相近的地方真气大多都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味道，但是人界的真气就不一样了，很淡，而且带着人的气息。

并且人界也没有太多高境界的修士，厉害的修士一般聚集在自己的家族或者是宗门内，不会像魔界或者其他地方那样随随便便四处活动。

“老陈，你知道这些地方是哪里吗？”林枫从路边的小摊贩那里买了份万界图，指着这上面条条道道的纹路和字样问老陈。

老陈并不知道其实他也是八千年前复生的人，便开口道：“你这么年轻都不知道，问我我咋个知道嘛。”

林枫愣了愣，想来也是。自己和老陈都是八千年前的人了，他不知道，老陈也未必知道。而且这时代几经流转，林枫竟然是连这万界图上的字都认不全了。

八千年，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不算是一个短暂的时间了吧。八千年间足以天动云转风水变换过千百万次，林枫纵使回忆起来之前的所有事情，也不可能认得这人界的地图了。就算是把他直接丢到如今的天台山山门口，他怕是连上山的路也认不得了。

“哪有这么麻烦要自己认啊，林公子问问别人不就好了。”老陈说着就靠到了那个摊贩旁边，笑嘻嘻地问道，“小哥，小哥你知道天台山在哪里吗？”

小摊贩眼看着眼前有个满头白发，看上去明显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笑得贱兮兮的喊自己“小哥”，不由得觉得瘆人得很。但是瘆人归瘆人，毕竟是个老头，这点礼貌还是要有的。况且指个路而已，也费不了许多功夫。

“天台山这得在东边好远的地方了吧，你从东边城门口，坐马车过去，也要经过好几座城，还隔着一座碧霄山。”摊贩伸出手来往东边指了指，又回头看着老陈，“我看你年纪也大了，要去天台山的话，路上得多歇歇。”

“好嘞好嘞，不过，”老陈从林枫的手上把万界图拿了过来，展开来放到小摊贩的面前，问道，“小哥能不能给咱标个点啊，我老头子不识字。”

摊贩也热心，没有显示出不耐烦，从旁边的桌板上随手抓了个墨块，在一边用来试笔的砚台里沾了点墨，就给老陈在万界图上点了一点。

万界图上本来都是现在的字，林枫也不太熟悉，尚且难以看懂。现在经过小摊贩这么一点，大概估摸清楚了。

“你看，这儿啊，就是你现在的位置。这儿啊，是天台山。你看，中间隔得远着呢。”

林枫顺着小摊贩指在图上的手指看去，果然是隔得有点远了。现在这个地方离天台山，起码是隔了两座山三座城，看样子带着老陈的话，一时半会是赶不到了。

“老陈，先去找地方歇脚吧。”林枫对着摊贩道了谢，重新把万界图卷了起来，递给了老陈。在人界随随便便把东西丢进十字圣辉鼓里太引人注目了。

老陈嘿嘿笑着接过去的时候，林枫忽然瞥见那小摊贩惊异的目光，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老陈年岁已经不小了，自己看起来正当壮年，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仆人，但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看起来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想到了这件事的林枫，也忽然觉得自己做得很不好。

之前的时候林枫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生的贵族子弟，但是毕竟也是宗门内大弟子，前途不可限量，手下可以使唤的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结果使唤惯了别人，现在根本没有意识到，其实老陈并不能算是他的仆人。哪有胁迫别人给自己当仆人的道理？

而且现在，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修士而已，早就应该放平心态了。

想通了这些事情以后，林枫默默地顶着老陈诧异的目光，又重新把万界图拿了回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老陈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问，就由着他自己抱着了。

本来林枫是不打算休息的，反正已经到了人界了，不如索性快马加鞭及早赶到天台山。但是老陈的真气修炼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长进，还是停留在前几天感知到真气的地步，身体的素质也还没有上去。

林枫不得不考虑着老陈的身体状态，两个人就只能又找了一家客栈先歇着。

歇着也是歇着，林枫索性又开始教老陈运转真气。

林枫自己本来就有自己的真气，并不知道这血色的真气如果练到最后的话能发生什么效果。魔族一向是比相同境界的人类要强上那么一些的。他们生来就拥有人类所不曾有的真气。

那如果像老陈这样的人类身体里有了魔族的真气呢？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如果真的能够修炼起来的话，最终肯定会比同境界的人类要强？

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要是能发现什么办法，把魔族的真气移给人类，那么差不多，普天之下万界之中的人类修士都能更上一层楼？

那人类也就能和魔族持平了，魔族若是动乱起来，也就不会像以往那样那么难以镇压了。

至于这种方法究竟存不存在的话，只要知道到底是谁复生了他就能搞清楚了。

幕后复生他的人虽然不知道最终用意为何，但是可以肯定，是知道如何将魔族的真气转换到人类的身上的。不然他和老陈身上也不至于会都出现魔族的真气。

他既有通天的神力能让人死而复生，想必也有其他的方法能够转气换形为人所不能为。

为了更加方便的指导老陈修炼，顺便防止老陈走火入魔，林枫一直坐在老陈房间里查看他的真气流转情况。如果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也好及时插手，以林枫的能力，不过是阻止几道错乱的真气而已，简直轻而易举。

老陈的天资是真的不行，林枫看了简直都想叹气。他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只觉得替老陈感到难过。同样是天地间孕育出来的人，却总有人不得不屈于人下。

老陈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之前的时候毫无天赋的感觉都感受过了，现在好歹是被人硬塞了真气进来，能勉强入个门了，已经算是很满足了。

当然了，要是能够再学点什么变得更厉害一点就好了。

两个人都静默坐着，隔了一会，老陈就觉得累了。调动真气对他而言太难，不过每次这样调息完之后他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都清醒了几分似的，身体很舒畅。

“唉，等等，”这次调息完的老陈也是如往常一样，觉得神智清明了不少。就在这短暂的清明之下，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林枫“嗯”了一声，扭头看向老陈，不知道老陈为什么忽然喊自己。

老陈问道：“你是叫林枫？”

林枫愣了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点了点头：“我是叫林枫。”

老陈怔怔地看着他：“我们天台山的大弟子，也是叫林枫。”

林枫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是，我就是天台山的大弟子，林枫。”

老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过来：“所以，其实你也是八千年前的林枫？你没死？”

“不，我死了，只是我和你一起从坟墓里出来了。你当时掉进去的，是我的墓。”

“我从墓里出来的时候，你应该是已经走了，所以我们没有碰见。不过我是从棺材里出来的。”林枫想起来老陈当初那句，连个棺材都不给我放，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有地方躺着，比你好一点点。”

老陈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林枫，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竟然是突然热泪盈眶，仿佛又回到了八千年前，呆呆地喊了句：“大师兄……”

他还是记得那时候，大师兄递给他的那一串钱。

那时候的林枫还是天之骄子，却已经有悲天悯人的心怀。

八千年后的林枫，和八千年前的大师兄，这一瞬间，忽然又重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