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布莱卡没有说话，他意识到是自己着急了，失去了冷静。

其实完全没必要着急，这家伙知道白灵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而且除了她以外，知道自己在找白灵的人可真的不算少。至少诺亚算一个，被自己委托的商人更是其中一个。更不用收集情报的整个流程之内的那些人。

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现在要到黑森林最快也得十五天。如果这些家伙有敌意，估计那个时候专门的讨伐队早就已经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白狼赋予的能力，现在的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樵夫而已。

可是这些家伙就算是真的想要伤害白灵，那又如何？现在白狼并非在封印当中。那位神明它在，它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它的眷族。亲身体验过守护者恐怖的布莱卡非常清楚人类在它们面前，真的弱小的像是虫子。

简而言之——和他没关系。当他决定跟着诺亚离开黑森林的那一刻，白灵，白狼，甚至黑森林的一切都和他没了关系。它们相互之间不会再有交集，好死不相往来。

“你在生气。”姬文说。

“我现在平静下来了。”布莱卡说。

“不，你还是在生气。”姬文坚持的说道。

布莱卡皱了皱眉头，岚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剑。他意识到自己的神经过于紧张，刚才忽然爆发的危险气息现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是无论是布莱卡还是姬文都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只是艾兰和岚之间的对决和他们没有关系。

“或许我的确生气了。”布莱卡说：“但是那又如何？我不能生气吗？”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她说：“但是你的确应该保持冷静，你应该清楚。人类非常脆弱，你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杀了人。那很麻烦，就算是你，想要给你做开罪证明都很麻烦。”

“很麻烦的意思是可以吗？”布莱卡有点不满：“这也能叫公正？”

“教会不主持公正，我们只主持平和。只要大家愿意各退一步来解决问题，我们就会喜笑颜开。”姬文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你最近听说诺亚的事情了吗？”

“我有两年没见到他了，那家伙现在昼伏夜出。而且很少出远门。”布莱卡意识到了什么，他有点不安的问道：“作为血族的他闹出麻烦来了？”

“有了这个苗头——因为他，出现了新的血族，或者说是血佣？”姬文继续说：“他的血就是会让人变成怪物的药。”

“原因呢？”

“一个孩子快死了，他用了一些自己的血把他变成了怪物。让他这样活了下来。”

“的确是他会做的事情。”布莱卡轻声说，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因为这会让人不安。

妖精的警告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它说血族的离开就会是灾难。和谁无关，因为只要离开了黑森林，又拥有极其漫长寿命的它们，总有一天会出现类似于这样的事情。而当这猩红诅咒传染开来，就会出现完全没法预料的灾难。

“现在诺亚已经被教会完全的控制起来了，专门的行动组。超过十七名同行住在了他所谓的诺亚领——他很配合，给教会的派遣都提供了住处。所以他应该没法出门。如果你有兴趣找到，可以和我们同行。接下来我要去见得人就是他。”姬文顿了顿：“那个酒是他托付给别人，别人又托付给我的。一定得尝尝，那是好的葡萄酒。”

“我会的。”布莱卡说，他看着姬文，犹豫了一会后说道：“从黑森林回来的人里，有谁还有安安分分的生活？”

“没有。”

“一个没有？”

“一个没有。”

“目前来说，从黑森林当中回来的，谁过的还算不错呢？”他犹豫的问，想要稍微的为自己找点安慰。

“就我所知，也就是你了。”姬文看着布莱卡说：“你是我见过从黑森林回来后过的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布莱卡沉默了许久，轻声叹气。

“为什么呢？”他轻声说：“明明好不容易从地狱回来。”

“去过地狱的人永远都离不开地狱。”她用的是奇怪的说法，她看着布莱卡，然后说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原因。”

“或许吧。”他说：“至少我睡得安好。”

......

艾兰轻声叹气，她靠在软软的布偶熊上休息。可算是回来了，在经过了这些事情后，她实在是想念自己的房间了。

这原本属于诺亚的房产大的惊人，或许是因为远离人群，因为不便而相对便宜。可是对于布莱卡和艾兰来说，远离人群绝对不是坏事。

她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是中午，在商会和那位神官见面之后，他们也没有多呆就回来了。布莱卡现在应该在书房学习，最后他还是没能上学。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害怕他，因此他只得雇佣家教来教会自己尝试。

老师每周二，周六会来。然后布置作业，虽然没有说过如果完成不了的后果，但是布莱卡依旧没有违背过一次——他在某些情况下惊人的听话，至少不触及红线，别人让他做什么好像都无所谓。

艾兰把脑袋埋在玩偶熊里，她刚洗了澡，清爽的午觉需要一个陪伴的东西。

她也需要有在做噩梦的时候有能够抓住的东西。

她听了布莱卡和姬文的谈话，知道了并非自己深受折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夜晚降临就代表了噩梦。艾兰甚至都有点讨厌在醒来后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安眠，梦中的妖魔鬼怪让她惊慌失措。

她见过那些东西，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恶心的东西。曾经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让她简直发疯。

之所以能够扛下来，还是因为黑龙的血。自己能够保持冷静，不是因为自己有那样的意志力。而是这具身体无论如何都会保持冷静。真是搞怪的特性，明明是代表愤怒的神，可是却不会失智。

艾兰躺在床上，想着布莱卡那奇怪的神情。

她也明白为什么神官会如此在意布莱卡的状态，任谁都能察觉到这家伙想要回到黑森林。他在这边过的很不自在，简直就像是背井离乡的家伙会经常想着家乡。他能不因为黑森林的恐怖而做恶梦，仅仅是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些才是平凡。

而至于和地狱相关的那种奇怪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那才是正常的。至于在人类这边他也提不起来任何的兴趣，不管如何表现，谁都看得出来他想要回到那边。

艾兰刚闭上眼睛，忽然又听见了熟悉的伐木声。

此刻的布莱卡又在做什么？

艾兰打了个哈欠，从窗户外面看着那家伙独自站在雪地当中。

那里堆着被运来的木头，他在干活，把木头劈成柴火。这里的树除了当成建材，也就是当柴火了。

冬天是不施工的，所以想要能够卖出去就只能劈成柴火。一开始米莎还会稍微的说他几句，现在也理解这家伙如果不砍点什么，好像就安静不下来。

这家伙难道不应该在看书吗？艾兰刚刚还以为他在书房，结果一眼没看见又去砍木头了。

或许的确是这样很热，这家伙依旧赤裸着上身。那身很贵的礼服已经被褪下后交给了米莎打理。

这样看才发现，布莱卡的上半身相当多的伤疤。并非是因为在黑森林当中遇到了什么，而是在回来之后，总是无意的受到伤害。

他对危险的判断和正常人差距极大，甚至到了就算是让他伸手去棘刺当中拿东西也感觉不到问题的。收回手的时候上面全是伤口也意识不到问题，直到因为伤口化脓才会反应过它不会恢复的这么快了。

没了白狼的加持自然也会留下伤疤，因此他的全身上下都因为这种奇怪的事情留下看着吓人的伤势。

是个让人不安的家伙。

艾兰打心底的这样感觉，莫名其妙的，就连自己也开始觉得布莱卡有点距离大家远远的。不靠近，也不向往。简直就像是被硬从地狱拉回来的家伙，他停止了疯狂之后，就连活着都仿佛成了负担。

他在原地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旁边堆起来的木头。走过去莫名其妙的翻找了一会，搬木头的时候甚至都没留意到还插在上面的匕首。因此滑落下来的时候在身上又开了新的口子。

血顺着他的背上流下，但是布莱卡很平常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他好像意识到在里面好像有会动的东西，那东西被他一把抓住。

艾兰愣了一下，看着他抬起来的手上，一只蓝色的大鸟站在那。它受伤了，隔着这么远她也能闻到鸟身上的血味。

布莱卡看了这家伙许久，然后转头看着在窗户边上的艾兰。

虽然没有了感知能力，但是还是能察觉到别人的视线？不对，如果是这样的他，他为什么在人群里的时候没有留意到自己被过分的注意了呢？

是个怪人啊。

“你想要养鸟吗？”布莱卡忽然大声喊道：“肉汤和同伴，你想要哪个？”

“雪鸟不好吃吧？”艾兰无奈的说道：“你要不要也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布莱卡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些疼痛。他摸了摸腰上滑落的血液，看着满手的红。

“这得缝几针了。”他皱了皱麻烦：“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布莱卡把斧头砸在了木桩上，单手提起来被捆好的木材。紧抓着这个因为受了伤而乱飞的家伙，似乎是打算回来了。

或许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了。

艾兰这样想着，米莎今天不在。昨天一晚上的经营今天得用一天来善后。先不说算账，就连喝多的家伙产生的后续影响都得用一整天。

而这个诺大的宅子里除了定期来打扫卫生的人以外，也就自己能帮他处理伤口了。

“抱歉打扰你的午休了。”一会，布莱卡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而她自然得麻烦的在它身后缝缝补补。

“这不算麻烦。”她看着布莱卡说：“你应该再多注意一些。”

艾兰的手很巧，偶尔有缝补布偶的机会让她也会缝伤口。而且给布莱卡缝伤口很容易，就算是没有麻药，在缝补的时候这家伙也没有任何的动静，自然也不会乱动。

“下次吧。”布莱卡这样说：“需要我多雇点人吗？你应该也需要休息......这里收拾起来的确很麻烦，而且我也很会添麻烦。”

“好像没几个在我们这里干的久的吧？”艾兰说：“而且你也的确雇了不少人。只是不会在这里过夜而已。”

“是啊，没有愿意在这里过夜的。”布莱卡轻声复述：“抱歉，是我的问题。”

艾兰没说，她用湿毛巾擦干净了缝好的伤口旁边的血迹，然后歪着脑袋看着布莱卡带来的鸟。

“这样子救不活了。”她说：“我没想到伤的这么重。”

那只鸟似乎是被猎人用箭给伤到了，然后为了躲避猎人才飞到了这边。箭镞就算是没留在身上，开出来的伤口也不是正常人能处理的。

“看看待会有没有猎人来找，要是没有的话，我们还是炖了吧。”布莱卡说：“总不能让它白死。”

他会有救活物的想法，但是发现没救的时候，放弃的也极快。艾兰心理默默的想，似乎是觉得既然活的这么痛苦，也没必要继续让它苟着了。

如果某天自己也会这样呢？

艾兰犹豫了一下，然后询问：“要是我救不活的话，你也会把我吃了吗？”

“应该吧。”布莱卡还真的就回答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也似乎没感觉到不对：“不过既然你都受了那么重的伤，那我应该也没了吧。”

“我是属于你的东西，会护在你前面。”

“别这样想，有危险的时候你先考虑怎么让自己活下来。”布莱卡说：“你活下来比我有意义的多，相比起来，让我继续留下来不过只是浪费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