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公主闭着眼睛，嘴边带着淡淡的笑。

浅儿有些不知所措了，昂着头看着我。

我轻轻的笑了，“外祖母累了，给外祖母跪安吧，我们该回去了。”

三个孩子齐齐的对着长陵公主，跪安后，长陵公主尽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我，也看着我的三个孩子。

“潇潇，别太累了。”

我点点头，“娘亲不要太担心了，孩子们都很听话。”

长陵公主闭着眼睛，点点头，好像是累极了。

我悄悄的带着孩子们出来，戎儿累了，我抱着戎儿回到寝殿，风浅陌正在灯下看着奏折。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风浅陌有些惊讶，刚刚天黑，平常都要比今天晚一个时辰。

我摇摇头，吩咐柳月柳絮把孩子们送回去，风浅陌一把拉过我来，坐在他的怀里。

靠在风浅陌的怀里，我闭着眼睛，想着刚刚的场景。

“娘亲的身子越来越差了，精神也越来越不好了。”我低声说。

风浅陌拍着我的背，抱紧我，“别难过…娘亲有你，有孙儿们，已经很幸福了，不会有遗憾的，她会很开心的。”

是么？她会开心么？

我知道人的生死是不可避免的，如果长陵公主能幸福，也许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后宫的开支用度不用我太操心，我只要做我喜欢的就好了。

“我知道了，没事的。最近你很忙吗？”

最近风浅陌总是在看折子，我想他应该也是很忙的吧！

风浅陌点点头，我们说过，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能隐瞒对方，所以风浅陌不会隐瞒我的。

拿过他刚刚在看的奏折递给我，不过是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我相信这些事情风浅陌自己心里有想法，因此什么都没说。

平静的日子里还有很多事情难以解决，比如长陵公主。

宇文晓日夜陪伴着长陵公主，母亲知道我身为国母，还有三个孩子要抚养，自然是很忙的，因此也不让我总是去看她。

可是我怎么会真的听话，不去看她呢？

做父母的总是这样的为孩子想。

“皇后娘娘，过几天就是祭天大典了，您应该和皇上一起。”

陆杉带话进来，是礼部大臣说的。

这样的事情啊，我很久都没有参与了，上一次，还是新年的时候吧！

其实我是很懒的，如果不是因为职业的话，我宁愿赖在家里。

“本宫知道了，让他们不必操心，本宫会去的。”

“娘娘，礼部大臣说，这次，太子最好也去。”

去年的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话，我以太子年龄太小拒绝了。

这样人多的地方，去了还要拘束着，我都不愿意，更何况生性活泼好动的孩子们呢？

“去吧，告诉礼部大臣，太子和长公主都要去。”

“是，皇后娘娘。”

这些年我也懒得出宫了，夜城风浅陌带着我玩了很多次了，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我虽然很向往夜城以外的风景，可是东寰统一华州大陆还不是很久，国君离开的话势必会给漠北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一个机会。

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不傻。

虽然我也知道，如果我执意想出去的话，风浅陌一定会陪我出去的。

“楚儿。”陆杉走了以后，我看着院子里练武的楚儿，轻声呼唤。

听到我的声音，楚儿来到我的面前。

“母后有何吩咐？”

“过几天是祭天大典，母后要你和父皇母后一起去，你明白怎么做的。”

楚儿点点头，“母后放心，楚儿明白。”

他还这么小，就要去应酬那么多，我有些心疼。

可是心疼也没有用。

就像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他也没有办法。

你有了人人羡慕的身份地位和财富，就要去羡慕那么多人可以拥有的自由和随意，这一点，我相信楚儿会明白的。

“那母后，皇姐去么？”

浅儿身子弱，还是不适合去那种地方，毕竟离皇宫还有些距离。

我对楚儿很严格，但是对浅儿却要宠上天了。

就当是弥补我对浅儿的愧疚吧！

“皇姐不去，外祖母需要皇姐照顾。”

楚儿明白了一样的点点头。

“你真的要带楚儿去？”风浅陌知道了我的想法以后，有些吃惊的问我。

我点点头。

“去年的时候你还说楚儿太小，不适合去，今年怎么改变注意了？”风浅陌问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的就改变了注意，其实今年，楚儿也不怎么大，也才五岁。

“总要有一年可以长大的，不是么？”

今年小，明年就不一定了。

风浅陌明白了。

“其实我知道，和你，还是你父皇比起来，楚儿已经算是差的了。”

五岁的风浅陌，祭天大典这种事情恐怕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吧！

风浅陌看着我，“我和楚儿，不能一样的比，我的竞争很大，可是楚儿不一样。”

“但是你们的重任，都是一样的。”我打断了风浅陌的话。

时代不一样，我在不可能要求楚儿和现代的孩子一样有愉快的童年，这不现实。

既然是我的孩子，吃不了苦怎么能行。

风浅陌也没有什么话了。

祭天大典的当天，很早的，我就把两个孩子叫醒了。

鸿舒作为我的养子，也要去的。

“叶娘娘。”

“鸿舒，你来了。”鸿舒来的很早。

风浅陌和我都有意，等鸿舒再大一点的时候，封他为亲王。

鸿舒的能力我们都看的到，更何况鸿舒现在被赐姓宇文。

终于，我们等到了两个孩子起床。

第一次穿着吉服的楚儿有一点怪怪的，不过我想我会习惯的。

“皇姐，你要照顾好外祖母。”楚儿稚气未脱的和浅儿说。

“知道了知道了。”浅儿穿着米白色的裙子，“你也要早点回来。”

两个人互相嘱咐着，走过来，看到我，都跪下了。

“给母后请安。”

“你看看你们两个，鸿舒哥哥早就来了，你们怎么才来？”我看着两个孩子，有些无奈。

虽然不会迟到，可是在我的预想之中，已经晚了一刻钟了。

两个孩子一脸知错了的样子，“儿臣知错了，下次不会了。”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看着他们。

回头看着柳月，我说，“把公主送到长陵公主那里去。”

“是。”

浅儿附身，“儿臣告退。”然后跟着柳月走了。

现在，我们也该走了。

风浅陌还在金銮殿等着我们一起去，等我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些随从浩浩荡荡的到达金銮殿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潇潇，怎么才来。”

风浅陌看着我，又看着我拉着的楚儿，紧蹙眉头，“楚儿，是不是你又起晚了？”

楚儿吓了一跳，风浅陌虽然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可是一生气的时候，楚儿还是很怕。

“不算太晚。”我说。

风浅陌看了看楚儿，“今天是你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典礼，一定要听朕和母后的话，听到了么？”

楚儿点点头，“儿臣明白。”

我和风浅陌坐在一辆马车里，鸿舒带着楚儿坐在我们后面的马车里，众大臣各有安排。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朝着夜城外的天坛走去。

侍卫，宫人不计其数，天坛那里因为要举报祭天大典，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皇上皇后娘娘吉祥。”

下马车，依旧是风浅陌扶着我的，这么多年来，我都已经习惯了他扶我下马车了。

一下马车，就有人迎接我们。

今天很多礼仪，要楚儿代替风浅陌去做，比如念祭天词。

第一次做这么严肃的事情，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儿有些紧张，还是第一次，胆怯的看着我。

“别怕。”我温柔的笑了，“你是太子，未来的天子，没有什么能难着你的。”

楚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风浅陌，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去。

“你确定他真的可以么？”连风浅陌都有些不放心的问我。

我摊了摊手，我不是楚儿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是楚儿的生母，我对楚儿还是很有自信的。

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可是却还算流利的读了下来。

祭天大典在中午刚过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本来还想在这里用了午膳再走，可是宫里的人传来的消息，让我们决定立马回宫。

“皇上，皇后娘娘，长陵长公主不好了。”

“你说什么？”我大惊，我知道娘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怎么办？”风浅陌看着我，他在征求我的意见。

“回宫么？”我看着风浅陌，又看了看身后外面的那么多大臣。

我们要把这么多的大臣留在这里，然后我们两个人回宫么？这不合适。

风浅陌当机立断，“潇潇，你先回宫，这里我来解决，我很快就回宫。”

我点点头，看着楚儿和鸿舒，“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和父皇一起，鸿舒，照顾好楚儿。”

“是，叶娘娘。”

楚儿没有多问我要去干什么，这个孩子懂事的地方很多，比如他知道我现在可能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

“母后请放心。”

有的时候我看着楚儿。丝毫都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他的成熟和稳重似乎像是天生的一样。

“好，那母后就走了。”我不敢再耽搁，找了一匹快马就走。

也许有人会对我这个皇后的突然离开而好奇，不过这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现在，只担心我的娘亲，她还能不能撑住。

快马加鞭的回到夜城，我的衣服和容貌已经告诉了他们我的身份，因此没有人阻拦我。

皇宫外，见我如此着急的回来，知道是宫里发生了大事，人人都为我让路。

“娘亲！”

我一路回到清阁宫，宫里很安静。

唐凌站在院子里。

“你回来了？”唐凌有些疲惫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来不及说话，就要进去。

唐凌伸手拦住了我。

“你干什么？”我有些着急了，长陵公主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唐凌就这么拦着我，要干什么？

唐凌一点都不恼火我的态度，定定的看着我，“水月在给长陵公主喂药，只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唐凌的话的意思是什么。

长陵公主病重，他希望我不要失态，以免长陵公主看到了会更加不舒服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进去，浅儿先看到我的。

“母后。”浅儿看到我，提着裙子走过来，轻声说，“母后，外祖母睡着了？”

我苦笑，低下头看着浅儿，“没有，外祖母只是累了，浅儿要小声点。”

“哦。”

浅儿很懂事的点点头，带我走到长陵公主身边。

我看着长陵公主闭着眼睛，水月在给长陵公主喂药，可是已经喂不进去了。

看到我，水月出声“皇后娘娘，您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祭天大典完了，本宫就回来了。”

这也是说给长陵公主听的，我怕她知道了我特地赶回来，会觉得是因为自己。

我挥了挥手，让水月下去了。

这药，是不必喂了，我知道，以长陵公主现在的这个样子，就算是喂药，也是喂不进去的。

既然这样，还是不要在为难自己也为难长陵公主了。

“娘亲。”我轻声呼唤，看着长陵公主的眼睛动了动。

静静的，我看着长陵公主，浅儿在我身边，一声不吭。

“娘亲，你听得到潇潇说话么？”我又说了几句。

终于，长陵公主缓缓的睁开眼睛。

我的心里一阵酸痛。

我的娘亲，两世才有的一个娘亲，就要这样的离开我了么？

“潇潇，你回来了？”长陵公主的声音很微弱。

“嗯。”我点点头，看着长陵公主，“风浅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没什么事情，就先来看看你，今天还好吧！”

长陵公主蹙眉，咳嗽了几声，浅儿连忙拍了拍长陵公主。

“外祖母，你没事吧！”

长陵公主摇摇头，示意要坐起来。

没有枕头了，我就抱着长陵公主，坐起来。

这个时候才发现长陵公主有多瘦弱，在我怀里竟然这么轻的感觉。

浅儿坐在床边上，拉着长陵公主的手。

“外祖母，你休息一下。”

长陵公主摇摇头，“过不了多久，外祖母就就会一直休息了。”

浅儿不明白长陵公主的意思，但是我明白。

“娘，你别这么说，你会好的。”

长陵公主叹了口气，“浅儿小，不懂这些，你也想哄娘亲么？娘亲老了，不中用了，那年叶玉城的毒损了身子，娘亲不是不知道。”

我听了长陵公主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的，她什么都知道，不用我说，我也没办法隐瞒。

长陵公主拉着浅儿，浅儿坐在床边，长陵公主闭着眼睛，笑了。

“真好，这样的幸福而安静的时候，我想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和浅儿都不说话了。

我是不知道怎么说，而浅儿就没有听懂长陵公主话里的意思。

半晌，长陵公主睁开眼睛。

“潇潇，娘亲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好的童年，你一定要对浅儿好，不要让浅儿也有这样的遗憾。”

“不会的，娘，您放心，浅儿会幸福的。”我说。

长陵公主点点头，缓了缓气。

浅儿拉着长陵公主的手，稚气未脱的说道，“外祖母放心，母后对浅儿很好，浅儿很幸福。”

“那就好。”长陵公主欣慰的笑了。

“我这一辈子，好的不好的，幸福的和痛苦的，都经历过了，你也一样。”长陵公主对着我说。

“娘亲，你不要多想。其实生活，是美好的。”

“是吧，我看到浅儿，还有楚儿，那么懂事，我就放心了，你还有戎儿，你现在是，是儿女双全了，你也该幸福的。”

长陵公主说说停停，我沉默着听着，一言不发。

看似精神好多了，其实只有我知道，这恐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看着你，幸福，娘亲就知足了。”长陵公主说完，闭着眼睛缓了很久。

“没事的，会好的，娘亲你还要看着楚儿娶亲，看着浅儿出嫁啊！”我安慰长陵公主，心里却格外的难过。

“等不到了。”长陵公主苦笑着说。

躺在我的怀里，慢慢的，长陵公主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我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可是我抱着她，不敢动。

“外祖母，你怎么了？”浅儿先发现的不对，拉着长陵公主的手问。

然而没有回答。

“娘亲？”我知道不好，可是不敢相信。

浅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已经是懵了。

“母后，外祖母怎么不回答我了。”浅儿有些慌了。

我呆呆的看着浅儿，抱着长陵公主，“外祖母她…走了。”

“走了？”浅儿愣了一下，抱住长陵公主，“外祖母，你不要扔下母后和浅儿啊！，浅儿还没有跳舞给外祖母看呢？”

我放下长陵公主，拉起浅儿来，“外祖母累了，不要打扰外祖母休息了，我们先回宫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只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水月，唐凌，陆杉，柳月柳絮，都是一脸担心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