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的一声，乍一听像是土著人用的吹箭，又像是哑了火的炮仗。带了消音器的狙击枪，声音居然可以如此之轻。

我还活着。

那枪，是冲着赵志雄去的！

我诧异地瞪着眼，这才反应过来。在行家眼里，一切交流都是不需要的，都是多余的。仅仅从走架和拿枪的架势，就能看出来谁威胁最大。

不，仅仅听脚步声就够了——那面镜子是刚刚才伸出来的。撒旦毫不犹豫地瞄准了赵志雄。

我绝望地看到，赵志雄的胸膛上崩起一道血花。

不由分说，苏雅挣开了我，冲向了讲桌。几乎和她同时，我也从讲桌的另一面出现，一巴掌将那把枪扫到了讲桌前的地上。

讲桌是个铁皮做的多媒体大箱子，他人缩在里面，枪在讲桌前，他看都别想看一眼。

我和苏雅，同时把枪指向了撒旦。

也用这个机会，仔细端详了他的脸。

年轻，非常年轻。

这是我看到他以后的第一感觉。高高的鼻梁，额头上，是因瞪大眼睛而显得突兀刚劲的抬头纹。一身打扮毫不起眼，甚至破破烂烂——

他撕碎了自己的外套，用来给自己肚子口上的伤口简单包扎。

他打的那个结，一看就是行家里手。也不知道在刀口上舔血了多久，才能学会这样的一套本事。

之前用来开枪的那个镜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而他的双臂交叉在胸前，一手持着一只手枪，分别指着我和苏雅的额头。

“不许动。”

他冷冷道，与那副青春帅气的外表比起来，他的声音很意外的，又粗又哑。

我们没有动，也没有放下枪。

撒旦就这样，双手保持不动，腿上一发力，轻松从讲桌里爬了出来，站立起来。其间，双手的枪口都没有动。

“撒旦，你还是放弃吧。”我恐吓他：

“你要是对我和苏雅动手，外面的人会把你活剐了的。反过来，如果你老实点，我们没准会给你个痛快。”

他不说话，也不理我。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了我们一眼，又望向了别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然后，他猛地一转身，叉在胸口的双臂顺了过来，整个人展开双臂，面向了整间教室。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他冷冰冰的枪口直抵住了我的脑袋。

“只有你们两个？”

他问了一句。

我诧然。

撒旦做了那么一个动作，我当时就想扣下扳机。

谁知，下一个瞬间，他冰凉的枪口就顶上了我的脑门。

他好像在说：我不想杀你们，你们最好也不要乱动。

“撒旦。这场游戏，你已经输了。”

我这么告诉他。

“是呀，你就别央求什么了。就算你杀了我们，外面的人也一定在向这里靠拢，你技术再好，也不可能同时面对三十多把枪。”

撒旦的目光，很忧伤。

“如果说我能呢。”

他的目光，如同大海一样深邃，很令人意外的，一时让我愤怒的心神平静了下来。我看到他腰间别着个手机，就问他：

“你不打算发个微信什么的吗。”

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影子，就从教室里站了起来。三个人都很难以置信，一时就像看到了不死修罗。

赵志雄，又重新站了起来，他还没死！

我愣了几秒钟，笑了。

“你看，撒旦，你最后的诅咒还是没有生效。他不仅活过了你规定的时间，还硬抗下了你一枪。”

苏雅稍微想了想：“现在都还能自己站起来，说明我们有的是机会治好他。撒旦，你完了。”

“是，我完了。”

他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希望你们还是不要叫我撒旦了。我还从来没听人这么……”

赵志雄的吼声打断了他的话，然而只是这半句话，已经足以让我和苏雅顷刻间遭到沉重的打击。赵志雄抡起一个板凳，直凭直觉扔向了他。

刹那间，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每一秒，都慢似一年。我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呼吸，所有的感觉都出奇的敏锐。

这就是求生本能造成的，决死一刻吗？我的神经被一个强大的念头，全部占据。

活下去。

撒旦发威，挺直了胸膛，硬接下了那个板凳。整个人立刻被砸了个趔趄，顶在我脑袋上的枪口也松了下来。

我和苏雅同时开枪，教室立刻被火舌里崩出的巨响声占据。我一枪打穿了他右侧的大腿，而苏雅则废了他的左臂。

就只剩下半个人，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还怎么对付三十几个枪口，撒旦！

他整个人跪倒在地，我和苏雅手里的枪都可以连射，这就准备给他最后的决死一击。谁知赵志雄扔过来的凳子刚刚落地，他就把手里的手枪扔向了我……

咦？

那是他用来对付我和苏雅唯一的武器，我的目光立时被那把飞过来的枪占据。

谁能想到，撒旦他也进入了状态，待我的目光从那把枪上收回来。他已经出现在讲台的另一边，拿起了他的狙击枪，在这个距离内，指向了我的脑门。

近距离内，手枪比狙击枪好用到不知哪儿去，根本没有哪个傻子会想到用狙击枪来抢夺先机。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行动完全做到了出其不意。

我看见撒旦那双直瞪着我的眼睛，猛地往教室里一转，赵志雄这就扑倒在了他身上。狙击枪当场走火，打烂了教室里的一根节能灯棍。

干得漂亮！

我心里暗笑一句，飞起一脚把那杆枪拐到了教室后面。那枪不轻，这一脚震得我整条腿都在发麻。

“你就是撒旦，你就是撒旦！”

赵志雄揪住了他的头发，野兽一般地狂吼。一面提着他的头，不住地往讲台的棱角上撞。试图把他直接撞死在这里。

“你就是撒旦，你就是撒旦！”

他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让苏雅皱起了眉头。我看着她，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我俩默契地同时举起手枪，我打断了他的右臂，她打断了他的左腿。然后，我们把枪放在一边，开始拉赵志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