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影卫极极为隐秘，他们都是哑巴。有的是先天或是受了刑，还有自愿的……”

端木羽诧异道：“自愿？这世上还有人自愿变成哑巴的？”

端木望回过头来，对他平和地笑了笑：“你信不信就凭你的一句话，外面的影卫们就可以立刻在你面前拔刀自刎。”

端木羽立在后面，愣道：“为什么？”

端木望转过身来转起他的左手，青光下麟眸戒闪着诡异的异光：“为什么？就凭你是青帝的亲孙子！青麟殿的少殿主！为了你，他们可以前赴后继、毫无顾忌地为你而死，你说这是为什么？”

“可我不需要他们的愚忠。”

带着少年天真、自傲的声音在端木望的耳朵里回荡。

“愚忠吗？也许你现在可以对权力不屑一顾，但当你真正掌控权力的时候你真的愿意放手吗？不！你是青麟家族的继承人，天生的权力者。”

端木望紧盯着端木羽的眼睛。

“影卫是青帝送给你的利刃，感谢他吧。因为你以后也将如此，一代代的执棋人下着天下这盘棋……没有尽头，直至消亡。”

笑声……

青亮的通道下回荡着端木望带着嘲意的笑声，端木羽却只感到一阵阵发慌的心虚。

端木望止住了怪异的笑声：“不要小看他们，他们为青麟干了不少肮活也算得上是功臣。”

“你是指他们是青麟培养的刺客吗？”

“不止如此。”端木望继续向前走着：“你知道归墟一战吗？”

端木羽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带着肮脏的血腥气与破败硝烟的书页，沉重的点了点头跟了上去：“我只是略知一二，那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何止是惨烈……那根本就是一场灾难。荒凉的归墟山像一只杀戮的磨盘，盘轮中的血肉混着我们青麟殿的也混着神宫的，每个人都想像着魔一般。刀起，刀落。脑袋‘轱辘’一下便掉了下来。僵直的尸体同喷井一般喷着血水，像下雨一般。血洒在我们和他们的刀弓上、铠甲上，连地上也都沾满了血，像开着红色的妖花。”端木望的声音很平淡，似乎早已是见怪不怪。

但端木羽还是能从平淡的语气中窥得那荒凉、血腥的一角。

端木望道：“影卫也参加了这场大战，他们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隐藏在在黑云中的乌鸦。是斥候中的斥候，杀手中的杀手。他们杀人技法很巧妙，断首金丝、尸腐之法、阵控机偃……”

半响后，端木羽竟听得毛骨悚然。

“战争时，他们是青帝击退神宫的利器。结束后，也是青帝挥向自己人的屠刀。”

端木羽立即打断他：“不可能，这不合常理。战争结束，青麟殿内人才凋零，爷爷没有理由再自折羽翼。”

“的确。”

端木望的背影在端木羽眼中突然变得遥远、孤瑟……像只迷离不知飞向何处的孤鸟。

“大战结束后，有一部分人对青麟殿表示怀疑并脱离了青麟殿，但青帝决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这其中也有你吧。”端木羽道。

端木望起先愣了一下又继续向走去，这条路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

“嗯……我也厌倦了……”

“所以爷爷因为要稳住人心，才派影卫将你们抹杀了。”

“一共有六百七十四个人，我们还在商议时就被发觉了，只有我和另外十四个人逃出了青麟。”

“那他们人呢？”

“全死了，我们被影卫一直追杀，他们全死了。追杀我们的影卫也全死了，我杀的……”端木望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波动像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端木羽奇怪道：“既然你逃脱了影卫的追杀，那为什么又要回青麟？”

端木望笑了，笑的凄凉。

“没用的，无论我逃的多远。只要我不死，影卫的追杀就不会有尽头，我已经厌倦了刀与血的流浪生活。”

端木羽倒吸一口凉气：“所以……”

“所以我又回到了青麟，但青帝并没有杀我，所以我成了现在这样子。可怜吧，就像一条看家护院的老狗，主人若不开心了随时可以再次朝着他的脖子架起屠刀。”端木望的声音带着嘲弄与冷陌。

端木羽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按住了他，端木望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悦。

“怎么了？”

“你不怕死……可是你答应了她，所以才不能死，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等你有了一个让你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的女人你就明白了。”

“承诺真的很重要，尤其是对自己深爱的女人许下的承诺。”

端木羽松开了手，想了许久才道：“我明白了。”

端木望并未搭话，心里却暗暗嘀咕着：“小屁孩一个，你能懂什么？”

两人继续沿着石道向下走去。

而端木羽永远不知道的是……当年端木望在与影卫最后的厮杀中，身旁还有一人，在归墟一役中他的副官。

天上飘着空灵的雪。

可这些漂亮的雪花一落地就变得狰狞了起来，变成狰狞的血红！

他们两人在山谷隘口前的役站中，与三十几个影卫厮杀。

一开始他们还有分寸，后来便杀红了眼，地上杂乱地躺着二三十具尸首，杀到最后只剩下一人，滚烫的血将洁白的大地都透红了。

雪，是空灵朦胧的白。

血，是狰狞残忍的红。

冰天，红雪！

他的兄弟倒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个影卫，端木望将影卫的尸体掀开。发现副官的尸体上少了一只手、一条腿，断肢散乱在别处。

影卫掌心冰冷的长刀从他的腹腔刺入，将他狠狠钉在地上，但他手中的长剑也刺穿了他身上影卫的胸膛。

端木望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却沙哑的厉害。

他的哭眼眶里红红的，不知道是泪水快要涌出，还是杀人后的戾气还没有退散。

端木望掀开了盖在副官身上影卫脸上的面具，那一刻他呆住了。

那个杀死副官的影卫正是副官的弟弟。

副官是一个单纯的高壮大伙子，他的剑术一向又快、又准，被端木望啧啧称赞。

端木望曾经问他为什么上战场，也问过他打仗害怕吗？副官只是笑了笑回答道。

“上了战场当了兵就能领薪俸，可以攒很多钱。”

端木望又问他为什么要攒很多钱，是家中有困难吗？

这个可爱的小伙子点了点头说，他和他的弟弟从小无父无母，都是可怜的乞儿。

所以他俩从来没有一次吃饱过饭，弟弟跟他一起也吃了很多很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