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羽抬起头道：“你怎么知道？”

“年轻的时候想做个铁近来着，也因为这里也有一个爱喝酒的老疯子。”

端木望的嘴角微微上勾，令人道不出所以然来。

端木羽道：“幸好你没去，不然我可就不是你徒弟了。”

端木望抿了抿嘴笑道：“我呀……当时还不如安安分分地当个铁匠。”

“咔——”

吊梯停了，下了二十八层。

下面估摸着还有十来层，难以想象当初建造玄兵楼究竟耗费了多少钱财。

端木羽肚里暗暗咋舌，也不能怪自己败家，哪一代殿主不是挥金如土。

对钱，端木羽还真没啥概念。

每一层和上面都差不多，都是环形空间也有许多匠人在不停的忙碌着。

耳朵里响彻的就是一场音乐风暴，温炉中火星溅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半融的金属在铁钻上被小锤和凿子反复煅打的叮叮锵锵的动静、半成形的器具浸入水池中呲啦的刺耳声……

每个人都在忙乎着，大多人因为高温都**着上身，坚毅的汉子身上的肌肉一块块都富有力量的饱满，红光中泛着一层蒙蒙的汗光。

他们的手很灵活，像老妈子熟练地缝补衣物，不过他们手中活计却危险的多。

端木羽从未看过如此壮观的景象，这是青麟城所没有的。

千百把铁锤，形制或大或小、手上的力气或沉或轻交错落下，锤子下亦时也交错绽放着千百朵赤红的花朵，煞是好看。

其中大多数人口中都仿佛念念有词像在低声念着号子，不过有些人却是沉默的，像块未融的原矿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端木望在工作台旁来回转悠，像在找什么似的。

端木羽跟在后头，观望着匠人们煅冶的手法，段折打法、灌注铸法、包芯锻法……难怪说纸上得来终觉浅。

世上之事，书上说是一回事，自己看是一回事，若是自己下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端木望停住了。

二人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结实的中年人，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别人大多是两人或三人协作，他却怪得很只是独自一人。

但他有一点与其他人不同。

他的眼睛比其他人更专注、更坚毅。

端木望先开了口。

“吴子期。”

那人并未应他手中泛着乌兴的小锤细细将手中的赤铁敲成笔直，那铁更是怪异通体是紫红色的，上面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吴子期愣了一会儿，好像因为看见端木望而吃惊。

他突然开了口，却只说了三个字。

“酒给我。”

端木望的脸上出现了肉疼的神色，无奈只得解下腰间新买的葫芦道：“这可是上好的玉桂酿，你得给我剩两口。”

端木羽原以为他是渴了，未想到他将葫芦仰天一场尽数倾到了胚身上，乳白的烟雾冉冉升起，他的大手将葫芦抖了抖连一滴都不留，端木羽终于明白端木望为什么这么不舍了。

葫芦重新被抛回了端木望怀中，吴子期将器胚浸入水池之中才有了空暇：“你的玉桂酿来激着黑鸣大漠中的乌光雪点铁倒是绝配，许久未来了这回是什么事？”

端木望无奈道：“除了来找老爷子还能有什么事。”

“噢？”吴子期将器胚从水池用钢铗拎上来，黑黑的一段约比小臂略长，他从工作台下又抽出一只鹿角小锤在上面细细敲击。

黑色的外壳应声破碎，露出了里面闪着乌兴带着雪亮白点的材身。吴子期又将它塞入一旁的炉子中重融，炉下的风机配着脉阵自己鼓着风。

“又找老爷子喝酒？”

“不是，这回是正事。”端木望答道。

“正事？”吴子期笑了，笑声中带着少许嘲意：“你这个闲人能有什么正事？难不成混不下去准备改行当铁匠了。”

端木望脸上并无气恼，俯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吴子期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端木羽问道。

端木望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他这人就是天生的闷葫芦，看来你运气不错老爷子今天在这。”

“老爷子？”

“听说过『大煅师』吗？七星之后每过三十年天下铸造师都会选出技艺最精湛的匠师，并冠于『大煅师』之殊誉。老爷子就是上一代『大煅师』——莫不平，连青帝手中的逆麟戟都是老爷子的作品。”

“师傅，吴子期算是你的朋友吗？”

“不算是，曾经我也有过许多朋友不过到现在……已经没剩几个了，剩下的几个很多也不再是朋友了。”

端木望的声音很平淡，却透着悲凉。

“等选到适合的剑，你就可以回去了。”

端木羽道：“回哪去？”

端木望笑了：“自己的心都飘回青麟了，不回去又去哪儿？”

“师傅，你不是说要我在青麟山脉里苦修一年吗？怎么才过小半年就舍得放我回去了？”

“哎，注意我是放你三天假让你先放松放松，之前都是小儿科之后才算真正的苦修。”

“啊！”端木羽叫苦道：“师傅你还不如别让我放这三天了，我突然想起我一百颗妖丹还没有集齐，我还是和小翳一起回林子里找妖丹吧。”

“好啊，不过要减三天时间。”端木望笑眯眯的答道。

“嘻嘻嘻……师傅我错了。”

端木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是为了送你藏情的雪家二丫头吧”

端木羽点点头不好意思道：“两日后就是灵儿的生辰，我想回去看看。”

“好，准了。”

端木羽先是一愣，接着道：“师傅，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端木望看向他：“现在怎么不嫌弃我这个老疯子啦？”

“师傅，嘿嘿嘿……徒儿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你老人家英明又神武、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记仇呢。师傅，我对你的敬佩之情那真是有如赤河之水滔滔不绝……”

“得了得了，一脸谄媚的模样深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干坏事？”端木望一本正经道：“你这个臭小子，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吗？我看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才不会中你的圈套。”

端木羽笑了笑，胸有成竹道：“酒管够。”

“咳咳咳……这个好久没回青麟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师傅不是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你老人家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呀。”

“没……没有的事，我这个叫先兵后礼，表面上是拒绝你，实际是想测试一下你想请我喝酒的决心。臭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快跟上咱们早去早回……干嘛这种眼神，我这是想回青麟指点一下族内的后辈，才不是想喝酒呢。”

看来谁也逃不出真香定律。

……

（我好像闻到金票银票的香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