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剑庭不咸不淡道：“不要用眼睛去看力量的变化，而是用心，用心去感受力量的变化。不要试图去对抗外力还是顺应外力，用最小的力量做最多的事。”

“用心……顺应外力。”端木羽缓缓点头，双手捧起坛子轻轻闭上双眼。

健壮的蹄子溅起灰尘的声音、老旧车轮辗过石块的声音、风穿过叶隙的声音、酒液在坛子流转翻腾的声音、还有薛剑庭平稳的呼吸声……这一切一切的声音都钻进了端木羽的耳朵里被加过成了各类信息，要不是扶桑酒的香气太醇不然味道应该能拼凑出更完整的信息。还有……感觉，或者说是直觉，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力。

力，看不着却能被心感觉到。酒液是流动的、声音是流动的而力也是流动，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像水一样流动。

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顺着一条看不见的线而流动、变化着。

“顺势而为，应力而动。如水如华，如声如心。”

这一刻端木羽的心中多了几分明悟。

随即他的手也流动了起来，但他的身却像钉子一殷死死地钉在座位上。双手顺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带着酒坛如流水一般流动，但酒坛中的酒液却安安稳稳的只是泛起了少许涟漪，溅出了几滴。

已然，端木羽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个如水般流动的变化境界。

薛剑庭的眼睛终于不再平静，而是惊愕甚至是惊恐。这样变态的领悟能力薛剑庭前所未闻，当他明白这样的道理并做到花了整整三个月，连他唯一的弟子——端木留剑明白这道理也花了七天。

而端木羽只用了一个时辰！

这是人还是怪物？

十月十八日，午时。

车终于停了，群山环伺的空地上一边粼粼波光静静地躺在这里，与天上厚重的云层相映成趣。

苍蓝的长衣立在青色的袍子面前，八足烈骏已解下套在身上的车绳，修长、有力的脖子安静地埋在波粼中饮马。

“拔剑吧，让我看看端木望交了多少本事。”

端木羽顿了顿道：“长生都使是想教我剑法吗？”

薛剑庭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声音也依旧不咸不淡道：“是为了报十五年前的一剑之仇，出剑吧。”

端木羽心中暗叹：“没想到师傅看上去疯疯癫癫居然真的打败了薛剑庭，看来这俩人结下的梁子还不小啊。”

薛剑庭见端木羽未有表示，随即反问道：“怕了？”

“才不是。”

端木羽表面硬气实则慌得一批，这可是长生卫指挥使，实打实的九重境巅峰高手。要不是当年薛剑庭加入了青麟殿不然六矩中就不会有剑圣薛不易，民间传言这剑圣之名就是薛剑庭送给薛不易的，这两人都是即是同姓又都是百年难见的剑道天才，会不会……

毋庸置疑，端木羽一个小小的三重境摆明了就是飞蛾扑火。

看来只能……

一道极亮的剑芒赫然出现在端木羽手中，正是苍星玄殒剑。

眼中蒙起淡淡紫意，几点极亮的剑光陨星般地刺向薛剑庭。

剑一刺出，端木羽又好像抓住了马车上那玄之又玄的绝妙感觉。这一刻端木羽只觉得自己手中的苍星剑第一次那么轻，轻若鸿毛似的。但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剑握的这么稳、这么紧。

嘴角上扬。

端木羽这才知道薛剑庭在马车上绝不是在为难自己，反而他是在训练自己。

一个剑客如果连自己的剑都握不住，那简直就是个笑话。剑客的手哪怕被斩断都要留在剑柄上，而不是放在女人的娇躯上腐朽。

不知为何端木羽心底生起一股莫大的信心，他离这盛名赫赫的长生剑也没有不可跨越的距离。

年轻人总是富满朝气的，但想法也总是盲目的。

下一刻，薛剑庭便将端木羽的信心彻底粉碎。

几点亮白剑光还没靠近薛剑庭就被一股苍青色的气劲击碎。

这是脉力？不，是剑气！

一道若隐若现的苍青色气劲环伺在薛剑庭身边，空气中浮现起一层淡淡的鳞纹、一声低沉的吟鸣传来像是重新苏醒上古异兽。

“太玄三清剑经！”

端木羽见到这道剑气几乎脱口而出，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太玄三清剑气，上一次端木留剑便是凭借着这恐怖的剑气击杀五重境的撕天熊而薛剑庭的剑气一定更为可怕。不过剑气、剑气应该是剑形才对，可薛剑庭的剑气怎么跟端木留剑不一样，反而更像……是龙？

“相比你已经见过留剑这孩子了吧。”薛剑庭缓缓道。

“是，两个多月前我的确在青麟山脉中见过留剑堂弟。”

薛剑庭看着眼前的少年又想起自己背剑深入山脉的弟子，不禁心生担忧。

“唉，这倔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薛剑庭缓缓道：“你觉得端木留剑怎么样？”

端木羽道：“留剑堂弟实力强大，一剑杀死了一只五重境的妖兽。”

端木羽话音未断，随即一记重踏、双手紧握剑柄扑了上去。

“唰”的一声，激昂的龙吟在苍星雪亮的剑身回荡，一道森白的圆弧剑气猛地扑向薛剑庭的面门。

八荒拳第一式·横扫八荒。

虽是拳法却重气劲，将八道龙吟气劲悉数注入苍星玄殒剑中，一剑劈出便成剑气。

薛剑庭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你跟端木望不过半年时间竟然能练成八荒拳的第一式，而且气融剑中。招是死招人却是会灵活变化，不错不错。”

凌空之中，端木羽接着余劲顺着剑势改变自己在空中的轨迹，一剑刺向薛剑庭的胸膛。

“可惜，威力太小！”

薛剑庭低喝一声，环绕身旁的苍青剑气如虬龙一般扭动身躯一个扫尾便将圆弧龙吟剑气荡碎。

“叮！”

长剑已至，一阵极为刺耳的金铁相交时回荡。

苍星玄殒亮白的剑锋竞死死卡在苍青剑气的“身躯”中，原本隐隐约约才能看清的剑气却逐渐变的凝实起来，苍青剑气俨然成了一条苍青虬龙。龙吟逐渐清晰，坚实的鳞片闪烁着锋利的锐芒。

薛剑庭依旧没有拔剑因为他的眼神已成了他最好的剑，沉稳、冷静的眼神正如他的剑气无坚不摧。

一道强悍的脉力从薛剑庭身上震出，强大的脉动瞬间便将端木羽连人带剑震飞出去。

端木羽嘴角一勾，只见十几道淡蓝的月弧水刃宛若狂风飞叶从端木羽手中飞出斩向薛剑庭。

连苍星玄殒锋锐的剑锋都无法破开薛剑庭的护身剑气，这小小的几道水刃就行？

不，这当然不可能。

但水刃出手的一瞬间，数百根墨绿色的藤蔓缠拧在一起化作十几只藤拳赫然打向薛剑庭后背。

“我就不信你能防住我所有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