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便见着了站在人群外的启连哥哥，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背脊挺得直直的，像一颗松树一般。

启连哥哥心中一定是十分难受的，我这么想着，脚已经朝着启连哥哥迈了过去，还没等我接近，他忽然抬起了头朝着尸体的方向看了看，眼眶还发着红，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与他说。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时便见着启连哥哥飞快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了，那夜都没有回家，王爷也不敢大张声势的找，只是吩咐下去说府中外戚的儿子失踪了。

日日在皇城中贴榜找人，我心中有些急，此时又忽然害怕，若是启连哥哥再离我远去，我就真的没有亲人在身边了。

就这么着急了半个月，王府门口忽然停了一顶宫里的轿子，上面走下来的是一群宫里的公公。

我便见着启连哥哥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像是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身上穿着十分显眼的红袍子，满头的长发被一丝不剩的束了起来，一双眼睛正四处看着。

我忽然有些不敢上前了，总觉得这样的启连哥哥太过于陌生了。

“启连大人是救了圣上的功臣，王府倒是出了个人才。”

走在最前面的公公说话掐着嗓子一般，我听着有些难受，便将眼睛有放到了从轿子上下来的人身上。

“启连……启连哥哥。”

我有些紧张的叫。

接着便见着启连哥哥将一双眼睛慢慢的移到了我的身上，那双那双黑色的瞳孔十分深邃，定定的望着我，我以为他要同我说些什么，便将自己朝着他靠了靠。

“这位便是与大人在一处的姑娘吧。”

公公眯着眼睛看着我，一双小小的眼睛上下看着我，我更加不舒服。

“秦若。”

启连哥哥就这么看着我唤出了个名字，不是我的名字，我心中便警觉起来，这是被怀疑了么。

“秦若姑娘好福气，启连大人可是谢绝了皇上要将郡主许给他的意思，说是念着您呐。”

我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张脸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便扯着自己的脸笑了笑，大抵是笑的十分虚假且丑陋的，我心中都觉得有些不屑，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我十二岁那年一瞬间的想法真的要成真了。

奇怪的是我心中竟然并没有十分开心，只是觉得有中莫名其妙的情绪正左右着我。

将宫里的人打发走，启连哥哥才拉着我的手与我解释：“我进宫是为了给师傅报仇，没想到那皇帝怀疑你我二人，只能出此下策，”

启连哥哥说话的时候有些愧疚，一点也不像刚才的样子，我的一整颗心便放了放，看来启连哥哥并没有变得很陌生，他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他还是那个十分敬仰我哥哥的启连。

我还记得我与启连哥哥成亲那日，面目的红绸，我的视线被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但是耳边全是或真或假的祝福声。

“启连大人，恭贺恭贺”

“不知道是怎样的女子，能得启连大人的青睐。”

“……”

一声声一句句都是恭维的声音，启连哥哥看起来在皇宫的差事还是很好的，这么些大臣都这般虚假恭迎的模样，我那时还不知道皇城中任人害怕的要命的七煞阁主子竟然是那个与我生活在一起十几年的人。

启连哥哥行礼时也是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干燥，手上因为常年习武有着薄薄的一层茧子，握着我的手时没有什么温度。

夫妻对拜时我刚要弯腰便被启连哥哥拉直了身子，我察觉到启连哥哥微微伏着身子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直到礼毕我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哥哥喜欢同我说对不起，如今启连也是这般。

可能是这几日实在太过忙碌，我睁眼时竟然已经到了第二日晌午，身上还是穿着昨日的那身喜袍，只是腰带被人解了下去，腰带，我猛地坐起了身，朝着腰间摸了摸，香囊不见了，噬命蛊没了。

噬命蛊！

我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头有些晕，站了一会儿又倒了下去，浑身发软，我这时才察觉到自己这是被下了药了，启连哥哥怎么会知道我有噬命蛊呢？

我只觉得头疼的很，只能捂着脑袋躺在了床上，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看起来应该是像个死鱼一般。

到了晚上我才听着有人蹑手蹑脚的进来，应当是给我送吃食来了，我便竖起耳朵细细的听，房中也没有点蜡烛，进来的应该是两个侍女。

“要不要唤夫人起身。”

“不要了，主子不是说了，将饭放下就出去。”

“好吧……”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几句才又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等到她们走了我才慢悠悠的坐起了身，害怕太急又头晕，便慢慢移动到了桌子旁。

就着并不十分光亮的月光看见了食盒中的几样我最喜欢吃的饭菜，心中忽然有些凄苦，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凄苦是从何而来，只是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

叹了口气便坐着一口一口的吃起了饭菜，好奇怪，今日的饭菜竟然没有什么味道，我有些丧气，将筷子放下，像只没了气的青蛙，怏怏的坐到了床边开始看月亮。

今夜的月亮十分的圆，那么大那么完整，若是小时候，我一定满府跑着告诉别人我看见的月亮有多好看，我会告诉启连哥哥，告诉父亲，告诉哥哥，虽然哥哥远在边关听不见，但是没什么关系，等到哥哥回来了，我便告诉他。

我没有问启连哥哥将蛊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想问，之后的两年启连哥哥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身上的血腥气也越来越重，还差点灭了王府，我只觉得他真的越来越陌生了，心中有些慌乱，便每隔一段时间去庙里拜上一拜。

府里的下人只当我们是因为事情争吵，时常劝我不要与她们的主子生气，但是她们根本不知道，我与启连哥哥之间从来没有吵过，婚礼之后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