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夜阑静, 故站在床前,久久伫立。
今天,离开蜘蛛客栈的四天。
也景安承诺给故配药的三天。
故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睡觉。
病情的恶像一把高悬的尖刀, 垂在故的头顶之上,故害怕一闭上眼,耳边就会想起些噩梦般的音, 更怕再睁开眼,己又会变一个疯子。
疯狂, 暴躁,没有理智。
可……他难道还能一辈子不闭眼不?
夜色很深,故很累。
他在睡与不睡间犹豫不决。
最终,他吞下两片药片,在忐忑之间入眠。
然而, 事情总与愿望背驰。
故还做梦。
不过不知道不因为吃药的缘故, 这个梦境竟然意地温和。
梦里, 他还个令恐慌的怪物,不同的, 这一次的怪物不止他一个。
大概都这样, 总会不由主地寻找己的同类,纵使孤僻如故,依旧不能免俗。
不知不觉间,故的目光汇聚在这个怪物的身上。
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什,或许因为同为怪物,到己的影子,又或许,想要,这的结局会有什不同。
谁知道呢。
和故一样, 怪物从幼起,就遭受着世质疑的眼光。
甚至,他比故还要糟糕。
故至少还有利用价值,旁厌恶他,却也不得不护着他,不让他出事。
这个怪物则不然,从一开始,所有就都盼着他死。
他撑不住的。
着他一次次受挫,故冷漠地想着。
他会被现实磨平棱角,然后放弃希望,放弃抵抗。
他会被朋友抛弃。
他会被亲嫌恶。
他会……疯。
他撑不住的。
深重的灰包裹梦中的故。
他近乎偏执地着另一个怪物。
可,一天过去,怪物没有疯。
两天过去,怪物没有疯。
天,半年,几年。
怪物没有疯。
故终于变脸色。
为什……
他有些迷茫,想不通为什这样。
这,怪物转过头,一次,给故一个正眼。
双狭长的眼睛,睫毛浓密,眼窝深邃,眼梢处却微微挑起,这让他上去充满攻击性,很好,却又让不敢多。
而此刻,这双眼睛直直着故,眼中情绪一闪而过。
从前的故不懂这样的眼神,而此此刻,他却忽然领悟。
审视、嘲弄、瞧不起。
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怜悯。
故猛然惊醒。
……
不知不有袁恒同行的缘故,接下来的一路都颇为顺利。
很快,众就进入青和宗的管辖范围。
到这里以后,城镇显而易见地变得热闹起来,路上来来往往的,也多不少的修仙之。
清原个擅于交际的,进入客栈就一直在同别派修士各种攀谈,这种攀谈有没有意义暂且不说,几个辰下来,倒也让他打探到不少消息。
于乎待到用膳之际,众开始就这些消息进行交流整理。
消息很多很碎,真正有用的算不上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原来最近遇到妖族的,不止故他。
事实上,妖族的突然出现,从两个月前就开始的。
这些妖族出现机位置毫无规律,目的也各不相同,有的游戏间,有的则烧杀抢掠,因此一开始,族并没有发现问题。
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妖族不同于魔族般,一道法则或者禁制就能使得他无法进入九晟墟——妖族由凶兽形而来,哪怕有法则挡住界妖族入侵,也防不住本土的一些凶兽然形。
直到半个多月前,除秽司月底核算,才发现,最近出现的妖族,数量竟比往常翻倍。
消息一出,立即引发修士的高度戒备。
“难怪啊,我就说我怎就这倒霉,难得出门一趟,就撞上元婴期的大妖。”岑羽满脸唏嘘。
“可不呢,不瞒你说,我当还以为己铁定活不,没想到,峰回路转,遇到袁前辈!”
一个弟子应和道,说完以后,他又不知道想到什,忽然往前探探,压低音。
“你说,妖族想干嘛?又想开战?”
“不可能吧?”有不屑地笑笑。
“二多年前的魔大战忘?最强的北方魔帝都死在咱天尊手上,另三方魔帝更身受重伤,到现在都没恢复,魔族尚且如此,区区妖族,谁给他的胆子,敢同我族作战?”
这语气骄傲,一边说着,一边还左右摇晃着己比旁小上一圈、一就不特别聪的脑袋,得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天尊本。
然而话音刚落,旁边的弟子却立刻踩他一脚,疯狂给他使眼色。
小头弟子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一眼不远处的郁詹。
郁詹似笑非笑地回他一眼。
一眼下去,小头弟子直接飙出一头的冷汗。
旁边的弟子无故中招,也被郁詹极具攻击性的眼神一眼,心下惴惴,忍不住骂一句:“让你嘴贱。”
“怎?”一旁,故注意到郁詹的目光,一边给郁詹夹着菜,一边奇怪地问道。
“没什。”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郁詹语气淡淡,饶有兴趣地着故为己忙前忙后。
他其实不没被伺候过,被故伺候,就让他莫名地舒坦,以至于方才位嘴贱的弟子,他都懒得搭理。
这事吧,还得从昨日说起。
昨天一早,郁詹一如既往地在床上打坐。
故的脚步很轻,这个郁詹一直都知道,甚至注意力若不够集中,连郁詹有候都注意不到他的靠近。
这其实防备心过重的表现之一,这一点,或许连故己都没有发现。
幸运的,打坐之,修士的五感会呈倍数地增加。
于,他听到门的脚步。
彼天色尚早,半半暗,郁詹本以为路过的修士,并未在意,却不曾想,一刻钟后,还在面。
带着些许的疑惑,郁詹打开门。
大城池的客栈不同于之前的小镇,廊道很宽,这便显得门蹲着的、连袍都没来得及披的故格娇小起来。
郁詹愣愣。
“你怎过来?”
闻言,故略有些迷茫的抬起头。
昏暗天光下,故脸上带着被发现的无措与意,脸色苍白,雪白的中衣勾勒出的身形比之往日还要消瘦,此刻正蜷着腿,缩小小的一团。
像极无家可归的小兽。
郁詹眉头微皱。
不知为何,到这样的故,他莫名有些心头凝涩。
空气过分的安静,故直勾勾盯着郁詹,苍白的面色让他上去格脆弱,仿佛在确认些什。
而后,他小心翼翼地抓住郁詹的衣袖。
故的眼睛很少有情绪的,就算有,也一眼就能读懂,此此刻,郁詹发现己竟然不懂他的目光。
莫名的,他觉得故抓住他衣袖的手,像抓住希望。
又或者说……信仰。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郁詹就觉得己大概疯。
信仰?
怎可能。
不管什样的目光,至少这一刻,他都真真切切地被怔住。
“怎?”
问出这三个字的候,郁詹从来不知道己的音还能这温和。
故不答。
他好像一次认识郁詹一般,直直地着他,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做噩梦。”
许久,故轻开。
而抓住郁詹衣袖的手,越发收拢。
就天早上开始,故对郁詹的态度就产生莫名的变。
帮他拿东西,帮他推门,帮他拉椅子,帮他布菜。
别说,这感觉还不赖。
故本也随一问,听到郁詹说没什,他也就没再追究,低头继续忙碌。
然而着故,不知怎地,郁詹就想要说些什。
他这想,于便也做。
“北方魔帝,我爹。”
郁詹音淡淡,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故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没记错的话,九晟天尊郁詹的公。
而九晟天尊,杀北方魔帝。
也就说……
故呼吸一滞。
大概他震惊而又无措的表情太过生动,完全不同于往日呆呆笨笨的模样,郁詹扬扬下巴,分然地伸出手,掐一把。
“吃饭吧。”
说完,郁詹率先转过头,捏过故的脸蛋的手无意识地敲击起桌面。
手感意的不错。
一顿饭,故吃得心不在焉。
郁詹将他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微垂的眼眸不出情绪。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半炷香的间才得到好转,而餐桌上,众已经聊起新的话题。
故原本没太在意的,听着听着,就逐渐被吸引注意力。
他讲的居然景安的故事。
故事的开端有些老套,就一个小孩救另一个小孩,并将他带回家。
救的小孩名叫景秀,候他还没有练套邪门的功法,性格不算太歪,还知道帮助他。
被救的小孩则景安,在被救之际一眼万年,从此死心塌地地爱上这个在当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当然,光就长相而言,估摸着现在毛也没齐。
众所周知,妖族由凶兽形而,与生俱来的领地意识注定妖族的生活不会太过太平,而这,也为后来的故事奠定根基。
几年后,蜘蛛族遭受一次入侵。
身为族长,景秀的父母首当其冲,惨遭杀害,举族上下更死个七七八八,好不凄惨。
景秀从此性情大变,沉默寡言。
有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突然的某一天,景秀获得一门诡异的功法。
至此,景秀便变态中的变态。
为修炼,他手段残忍,性情扭曲,跟沾边的事情没做过几件,恶名倒传播千里远。
渐渐地,景秀身边的都走个干净,景安唯一一个不离不弃的。
“可惜啊,再不离不弃,危难之际依旧一脚踹出去。”
众一边说着,一边唏嘘不已。
有不禁摇摇头,道:“要我说啊,景安己眼瞎,天涯何处无芳草,吧?干嘛就非得栽到景秀一身上。”
“可不呢,锦绣楼的姑娘不美,还南阑院的少年不香?”
隔壁桌的也一帮修士,约莫一直都在偷听,闻言立马掺和进来,笑容荡漾。
这话一说,沧云宗众弟子也乐,调侃道:“哎哎哎,说啥呢,别带坏别啊!”
“怎的?带坏你这朵纯洁的小菊花?”
话音落下,客栈哄堂大笑。
一间,整个大堂都被笑包裹环绕。
一直蒙头吃饭的故慢半拍地抬起头,着笑容满面的众,心想,他好像很开心。
尽管故并不白这番对话有哪里值得开心。
鼎沸,热火朝天,故默默着众的笑颜。
他到有笑捧腹,也到有笑弯腰,笑容编织一副画卷,将所有笼罩在里面,唯有故,坐在画卷之。
他与画风格格不入的客。
可,偶尔的某个候,即使客,也会对画卷产生些许的艳羡。
不过,此此刻,故显然羡慕的不候。
“你也想去?”一直默不出的郁詹忽然开。
“啊?”故疑惑地抬起头。
郁詹面无表情地同故对视。
片刻后,郁詹动动,姿容随意地单手斜靠在窗台之上,这个动作让他上去很有气场,也让故感觉到一丝莫名的紧张。
老实说,光从表面上,故并不能从郁詹现在的表情上出多少情绪出来,可从直觉上来讲,故却的的确确,感觉到一丝不太好的气息。
故并不能理解郁詹这番莫名其妙的情绪由来,于他分严谨地多问一句:“去哪里?”
郁詹脸色又黑一分。
微微眯眼,郁詹向故的眼神带上审视。
有候,他真的很怀疑,这小白羊真的不懂,还装的不懂。
若装的,为什能够装的如此如,而若真的,又为什……总在一些不合宜的候,做些不合宜的动作。
轻浮。
郁詹在心中冷漠评价。
“锦绣阁,南阑院。”
他冷冷地又重复一遍方才众聊天中出现过的两个地名。
故想起来。
他开始沉思。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他一定要好好回答。
于他谨慎地思考好一会,才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以……一起去?”
郁詹:“……”
郁詹的表情逐渐惊异。
许久许久以后,他从牙缝里憋出来两个气音。
“不。”
故茫然。
他回答错?
一顿饭吃完以后,众再次踏上前进的道路。
这最后一段路程,不出意的话,再有一日的间,他就能到达青和宗山脚之下。
而在最后这一段路程之中,整整一路,郁詹一个字都没有再跟故说。
然而,虽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落在故的身上。
眉头微皱,眼神古怪。
故并不能懂这样的眼神,不过若郁詹的随从范宏胤在此,想必会吐槽一句:跟淫丨魔似的。
赶路的间总过得很快。
到达青和宗的间在酉,天色已经有些晚。
尽管当初袁长老的原话将五个青和宗弟子往他山门一扔就,清原等显然没有这个胆量的,经过一番商议过后,众决定还先找个客栈落脚,然后找给青和宗通报一,日一早再去山门拜访。
袁恒听说以后,终于屈尊从马车里钻出来。
说起来,袁恒这个也奇怪,你说他坏吧,他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救一甘等,你说他好吧,这个异常的不好伺候。
吃饭要吃最好的,喝酒要喝最贵的,赶路要坐马车,住店要住上房,有事没事的,还喜欢冲着些个沧云宗弟子指手画脚。
不仅如此,此一天二个辰,一个辰都醉醺醺的,甚至连饭菜都懒得出来吃,基本都清原往马车或者房间里送。
同行以来,故到他现身甚至不超过三次。
到他出来,众心中先一紧。
原本袁恒跟他同行,就因为要将景安送到最近的除秽司,顺道罢。
而现下,青和宗已然到达,分道扬镳便早晚的事。
私心而言,沧云宗众弟子不愿他走的。
虽然说青和宗会撕破脸皮,对他几个普通弟子下手的可能性并不算太大,可涉及生死,谁都希望能够多一层的保障,如果能有袁恒这个前辈大能坐镇,无疑会将他的危险指数降到最低。
一众紧张的注视之下,袁恒漫不经心地仰头灌酒,才摆摆手道:“赶紧的,来个,把姓景的给我安顿进去。”
说罢,他迈着醉醺醺的步伐,径直去客栈的上房。
还同他一起住客栈?
这就不会走的意思?
弟子先一愣,随后,发出愉快地欢呼。
大概太过高兴,一个弟子忽然扬起手,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同其余挨个击掌庆祝。
这个动作故见过很多次,男弟子表达喜悦常用的方式。
像现在这样,挨个同击掌的,故还头一回遇见。
不知怎的,在弟子即将击到他这里的候,故居然有些紧张。
三个,
两个,
一个。
快到他。
故心想。
然而下一刻,弟子转个弯,将抬起的手拍向故旁边的。
故呆呆。
而后,他默默收回目光。
其实,并不意。
可为什,心里会感觉有点闷闷的。
他抬眼天边缓缓落下的夕阳。
或许因为,天要黑吧。
微仰起头,故漫不经心地想。
庆祝完,弟子勾肩搭背地进客栈。
同样被忽略没有击掌的郁詹则站起身,往城内的方向走。
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客栈,就剩下故一的背影。
他顿顿,并没有进入客栈,而慢吞吞地找块平滑的石头,坐在客栈面,发呆。
呆着呆着,一阵隐约的喧闹远方传来,像在庆祝什似的。
故顿顿,凝神细听。
好像……从市坊边传来的。
故有些疑惑。
同往常不同,他此处住的这个客栈分偏僻,距离市坊也分遥远,什事情如此热闹,居然连这远的地方都能传到?
正想着,一个影忽然从身后靠近,打断故所有的思绪。
故的感知其实很敏锐的,这多年防备磨炼出来的下意识的反应,可对于这个的靠近,他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故悚然一惊。
下一刻,一个长长的、圆圆的东西被塞进嘴里。
有点酸,还有点甜。
故愣在原地。
下意识垂下头,他发现,一根糖葫芦。
而糖葫芦的对面,郁詹一身黑色劲装,身量修长,由上而下俯视着故。
夕阳在他身后缓缓落下,漏出殷红而似火的霞光,从故的角度上,这一刻的郁詹俊美到极点。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他此刻又倨傲又别扭的表情的话,想必能更完美一点。
“手抬起来。”微扬着下巴,郁詹一脸的高贵冷艳。
故愣愣地伸出手。
下一刻,郁詹抬起胳膊,对着他的掌心,缓缓的,轻轻的,击个掌。
暮色很美。
而站在暮色之下的二,好得不似间画卷。
“出息。”郁詹不客气地数落道,“不就击个掌,做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故动动喉结。
他似乎想说话,可惜,嘴里的糖葫芦堵住他,最终,他什也没说。
他觉得,此此刻,似乎也不用多说。
“知道今天什日子吗?”收回手,郁詹分然地把故挤到一侧,坐到他的旁边。
故嚼着糖葫芦,音有点模糊:“什日子?”
“五月初五,端午。”
郁詹向后仰仰,侧头凝视着故。
故愣好一会。
端午……
他努力回忆着。
好像,一个节日。
“我没有过过端午。”他低道。
清风拂面,吹动故额前的碎发。
不知不有糖葫芦的缘故,今天的故,显比往常情绪露。
郁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故的身上离开,因此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些许失落。
郁詹沉默。
“我也没有过过。”
许久以后,他收回目光,以和故相同的角度,仰头着天空。
夕阳在他二眼中映下相同的光芒。
郁詹毫无预兆地站起身。
“走吧。”
他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像在陈诉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故仰头,迷惑。
“去哪?”
郁詹笑笑。
随后,他慢慢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故的耳侧,温热的呼吸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清晰,润润的,也痒痒的。
故身体微僵。
而在故不到的地方,郁詹嘴角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意,动作轻缓,气沉丹田——
“去玩!!!!!”
故:“!!!”
无问津的客栈门前,郁詹张扬肆意的笑经久不绝。
……
“来瞧一瞧,一,鹅鸭鸡兔牛羊鱼,新鲜出炉,童叟无欺,客官,要不要尝一尝咱家新出的蒜味鸡。”
五月的天气已然分炎热,却依旧阻挡不节日的诱惑,大街上,浪潮般的流此起彼伏,鼎沸,热闹非凡。
“二位公子,蒜味鸡尝一尝吗?皮酥肉嫩,油而不腻,润滑爽,芳香四溢……”
一片喧闹中,高叫卖的小贩随手拦住两个影,滔滔不绝地宣传着家新品。
尽管周遭山海,此处商铺依旧无问津,想必味道不行,好在小贩分上进,逢便努力地拉着生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二一眼,一眼下去,险些连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个干净。
被拦住的二两个貌出众的公子,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高的个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矮的个也芝兰玉树,容貌俊秀。
打眼一,小贩还以为己到仙。
“怎?接着吹啊。”
约莫没等到后续,高个的公子忽然开,似笑非笑地俯视着矮他一头的小贩。
其实他这话不过一句善意的调侃,奈何这长得虽然俊美,气质却有些凌厉,小贩让他极具攻击性的眼眸一瞅,愣没敢开。
好在,一旁的白衣小公子及拯救水深火热之间的小贩。
“郁詹郁詹,个什?”
小公子惊奇地指着不远处的地摊。
闻言,方才还在同小贩说话的立刻转过头,解释道:“天灯,许愿用的。”
“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公子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另一处,“边个呢?”
他眼睛很大,总一眨一眨,于小贩到黑衣服的位眼神微沉。
“荔枝膏,个不好,不新鲜。”
“边摆着的……”
“个……”
白衣的小公子仿佛一个没出过的懵懂少年,见什都万分好奇,名叫郁詹的黑衣男子则一直耐心地回答着他的疑问,不地还会给他做个详细的解析。
小公子听得� ��真,偶尔的一个回眸,眼中还会带着“你怎什都懂”的惊异。
而每当接收到这样的眼神,黑衣男子就会不动色地正正衣冠,眼中闪过一丝矜持的得意。
二就这样兀聊好一会。
好不容易解决完白衣小公子的问题,黑衣男子忽然回过头,不善地向小贩。
“你盯着他做什?”
小贩一惊,愣让他一个眼神吓到两股战战,站立不稳,连忙道:“没、没什。”
黑衣男子眯眯眼。
这的眼睛也不知道怎长的,面无表情的候就已经吓得紧,此刻一眯起来,小贩甚至感到阵阵杀意。
小贩更慌,飞来横祸也不过如此,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好在,白衣服的公子再一次拯救他。
“家店好漂亮,我去吧。”温和而又清澈的音,落在此刻小贩的耳里,简直天籁之音。
果不其然,男子立刻被引走注意力,凝神着所说的方向,语气有些嫌弃,眼神却温和得紧:“衣店,有啥好的?”
“不好吗?”
白衣公子有些疑惑:“可我到他家里面摆好几件漂亮的上衣,还绣好多花……”
“上衣,哪来的上衣?你的哪里?”黑衣男子狐疑,带着白衣公子试探性地向前走去。
二的音渐行渐远,见状,小贩如释重负地松气,赶紧拿抹布擦擦额头布满的汗珠。
个黑衣服的眼神,也太恐怖。
正后怕着,远远的,男子的音却再次响起,这一次有些恼羞怒:“好个屁!肚兜,不上衣!”
“哦。”
顿顿,小贩听到白衣公子音疑惑:“肚兜什东西?”
郁詹:“……”
小贩:“……”
花费足足半炷香间,郁詹才终于劝服故,不去逛劳什子的衣店。
这个坊市很大,二逛足足一个辰,居然还逛一半。
故有些累,提议找个地方吃饭,对此,郁詹然没什异议的。
毕竟再逛下去,他早晚要被故的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逼疯。
果然不该一心软,陪他来逛夜市。
幼稚。
郁詹冷漠地想。
,如果他的眼神不愉悦的话,这个想法想必会更有说服力。
随便找家饭馆就座,郁詹大手一挥,正要让店小二将所有的菜品都来上一份,忽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音。
“主子?你怎在这?”范宏胤的音充满惊喜。
一直闷头吃着小吃的故抬起头。
“哟!长老,你也在啊!”范宏胤眼睛一亮,大大咧咧地坐到故身旁。
郁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臭。
范宏胤完全没注意到郁詹的脸色,同故聊得不亦乐乎。
这大概平日里逢场作戏过多,和故说起话来也惺惺作态,尽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场面话,例如多日不见风采依旧、身体如何、修炼如何、任务进展如何等等等等。
这要旁,随糊弄两句也就过去,偏偏故个实心眼的,分认真地回答着范宏胤的问题。
郁詹等等,又等等,等半天,这两居然还没有聊完。
终于,他等不,手中茶杯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显的响。
二齐刷刷扭头他。
郁詹的音不紧不慢,淡淡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也在这儿?”
闻言,范宏胤立刻眼神一正。
不过他面上却没显现出什,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故里瞅。
故默默起身离去。
“刚刚家店买的臭豆腐忘拿,我去拿回来。”
郁詹沉默。
他垂在桌下的手动作轻微地抬抬,似乎在犹豫些什,最后,他又默默垂下去。
“去吧,早去早回。”
故走。
而他刚一离去,范宏胤便立刻换上一副贱嗖嗖的表情,凑到郁詹面前,紧闭的折扇不客气地敲敲郁詹的肩膀,道:“说说吧?你怎跟他混在一起?嗯?你不厌恶他?不承认他你师父吗?”
“少扯淡,我什候厌恶他?”
郁詹一把拍开范宏胤的扇子,恶道:“还有,我现在也不承认他我师父。”
“得,嘚瑟吧你!”翻个白眼,范宏胤语重心长地拍拍桌子,沉痛道,“郁詹啊,做不能太傲娇。”
想想,他大概觉得己这样轻飘飘地一句劝告不够,于加重分量:“你这样,早晚会被揍。”
郁詹不屑一笑。
谁能揍得他?故小白羊吗?
笑话。
“少废话,你到底来做什的?沧云宗边的事情处理完?”懒得再同范宏胤掰扯,郁詹冷漠地将话题引回正事。
范宏胤笑容顿收,语气也终于正常些许:“处理完,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说完,他似有若无地勾勾嘴角,眼神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吊儿郎当,而一片冰冷:“族的好日子过得太久,久得已经不知道,何为谨慎。”
郁詹没有说话。
“哦,抱歉,忘你也算半个族。”没什诚意地耸耸肩,范宏胤很快又恢复如初。
“不仅我,你也。”郁詹面上没什表情,慢悠悠给己斟杯茶,“而且我半个,你现在,一整个。”
“说半天,你还没说来做什。”
热气袅袅升起,模糊郁詹的五官神情,他在迷雾中抬下眼:“怎?擅行动?”
范宏胤连忙举手求饶:“哪能呢,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
郁詹不置可否地哼哼。
“其实,我特地来找你的。”
压低音,范宏胤抬手示意郁詹设一个隔音阵:“有个事,需要你出马。”
……
故在面晃悠好一会。
之前同郁詹闲逛之,对方给他不少银两,他便拿着这些银两,又买好几样零嘴,边吃边逛。
逛到差不多,他琢磨着范宏胤应该同郁詹说完事,慢悠悠绕回去。
回去的候,郁詹正在同范宏胤闲聊。
故离得远,依稀听到几句,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他我,还说……不排斥我。”低沉而带有磁性的音,分具有辨识性,郁詹。
尽管偷听不太好的行为,故还可耻地产生一丝好奇。
他不由主地停下脚步。
旁边的不知道说些什,听起来像在做什分析。
“……没有,不过……他做噩梦,还来找我。”
“嘶——”
故听到一阵吸气。
片刻后,范宏胤的音响起。
“你怎想的?”
一阵沉默。
这在说什?
故不太懂。
停好一会,二也没有再开过。
想想,他推门走进饭馆。
二到他以后立刻停止话题,故有些莫名,不过他向来不喜欢为难己,想不通就不想,他觉得此此刻,还吃饭对他更有吸引力。
值得一提的,郁詹向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难言的复杂。
奇奇怪怪的。
酒足饭饱,范宏胤着高高摞起的空盘,对故的饭量表示一番由衷的赞叹。
故表示有一点受宠若惊。
“一会我和范宏胤要去见一个朋友。”
吃着吃着,郁詹忽然开,道:“你一个回去可以吗?”
故想想,点点头。
郁詹有秘密的。
有秘密的,总要做一些有秘密的事。
他非常理解。
很快,告别郁詹,故独一走在回客栈的道路之上。
此天色已黑,弯弯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洒下淡淡的光芒。
客栈位置很偏,越走,路上的行也就越少。
走到最后,已然迹罕至。
不过故并不怕没,虽然喧嚣的夜市让他欢喜,可相比之下,无的黑暗,会更让他感到安全和舒适。
这样想着,客栈的距离逐渐拉近。
忽然,故脚步一顿。
夜风拂面,不远处,窗几净的客栈修建的简朴而不失大气,安静矗立在寂静无的道路之间,淡淡的烛光其内映出,门旁,几棵柳树悠然飘洒着柳絮。
一切上去都无比正常。
除紧紧贴在二楼窗沿之上,张沾满鲜血,死不瞑目的脸庞。
“轰隆”一,客栈大门被砸得稀碎,一个影倒飞出来,重重跌落在地。
凝神一,清原。
清原的一身青衣已然破破烂烂,被鲜血染殷红一片。
见故,他先一惊,下意识破吼道:“你回来干什!”
话音刚落,就有从破碎的大门冲出来,劈刀砍向愣在原地的故。
速度极快,澎湃的灵力他手中长刀喷涌而出,标志着此个金丹期以上的高手。
故一动不动。
“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状,清原又急又气,暗骂一后立刻抬剑,挡在故面前。
而此刻,出刀之也终于露出全貌。
个全身被夜行衣包裹着的蒙面,周身上下都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冰冷带着杀意。
蒙面无论修为还招式都比清原高上太多,几招下去,清原毫无招架之力。
“快走!”危机之际,清原冲着故大吼。
“回沧云宗,找师父!”
刚刚说完,蒙面一招重击,将清原劈退数米,他仰头喷出一大鲜血。
血雾染红他身前的空气,弥漫出一股强烈的血腥之气。
一旁,似乎早已吓傻的故动动手指。
我要死吗。
着面前刺来的长刀,清原心下一片凄凉。
他怎也没想到,临死前的己,居然挡在一个废物身前。
也不知道这个废物能不能逃回沧云,传递消息。
清原幽幽地想。
旋即,他又想到故往常的性情。
略有些凄凉地扯扯嘴角,清原觉得,己大概要白死。
这般想着,他缓缓闭上眼。
预料中的死亡迟迟没有到来。
怎——
清原不解,紧闭的眼缓缓睁开。
而后,他见一修长瘦弱的手,挡在己面前。
双很白很细的手,秀气,纤弱,在月光下晶莹润泽。
无论从哪个角度,这手似乎都不应该和杀戮沾边。
然而,此此刻,就这样的一手,轻而易举地夹住眼前重若千钧的长刀。
而后,这手轻轻、轻轻地在刀刃上弹弹。
“锃——!”
一清亮的脆响。
强劲的灵力刀尖蔓延,一路向上,在蒙面与清原惊恐的注视之中,长刀、持刀的手臂、连带着握刀之,一点一点,节节寸断。
最后,清原的面前剩下一团血雾。
清原张张嘴。
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恐惧笼罩他,他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音,唯有大睁的双眼,显示着他此刻的震惊。
脖颈不知何变得异常僵硬,这使得他用极大的力气,才艰难地抬起头,顺着极美的手,向手指的主。
故神情淡漠,眼中古井无波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