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很高兴这个时候能有你这样的沟通专家来帮我……”

小乔治之后打电话过来，专门找罗纳德商量他父亲选举落后的事情。竞选团队的内部分成了竞选顾问罗杰·艾尔斯为首的沟通派，和另一个竞选顾问，李·艾沃特为首的抹黑派。

罗杰·艾尔斯认为，之所以落后，就是因为老乔治在前一段时间的沟通不利。应该学习现任大统领八年前胜选的策略，加强对潜在投自己选票的选民喊话，重点放在他们关心的议题，比如减税，对付非法移民，专注在经济等等……

而那个年轻的过分的李·艾沃特，则认为现在的落后，是因为对驴党的候选人杜卡基斯的攻击不够。应该加大力度，深挖对方的黑料，并且歪曲，断章取义，立靶子，选民对这些八卦，要比严肃的议题更感兴趣。只要攻击得力，那么杜卡基斯身上的脏东西就会变成真的，再也甩不掉……

而小乔治的母亲芭芭拉，是事实上的竞选活动统管，她要求各个儿女都为父亲现在不利的现状出力，到各地去继续出席各种筹款活动，为广告投放争取资金。

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小乔治和弟弟杰布，也面临各自站队的问题。阿美利加的政坛是很现实的，虽然你是前任的副统领，但是选举形势堪忧，除了那些理念先行的行动委员会，一般的竞选赞助人纷纷调低了捐款额度，或者暂停了对乔治竞选活动的捐款。

有限的竞选预算，只能重点支持一个方向，要么攻击对手杜卡斯基，要么加强对中间选民的沟通。在向来是论功行赏的芭芭拉面前，哪个儿子判断准确，那么家族的资源，今后无疑会向那个偏向。

小乔治自己根本想不出来这么复杂的问题的答桉，所以他想到了罗纳德。之前父亲党内初选的时候，就靠罗纳德那个广告得到了很大的优势，现在只要问他，不就行了吗？

“乔治，你真是太高看我了。选举显然是一门很复杂的生意，我只能做一些创意性的工作而已。而且现在你的父亲是象党的候选人，根本不缺做广告创意的人才。”

罗纳德看向在身边的小道格拉斯，这是他们两人商量好的对策，要钱就给，要出主意或者战队免谈。

“e on，罗纳德，这对我……额我父亲很重要，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我母亲是个非常公平的人，只要我……你能帮助到竞选工作，以后你会是白宫最受欢迎的客人之一的。”

“我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我确实不了解情况，如果给出了错误的建议，不是反而帮了杜卡基斯吗？”罗纳德继续推脱。

“不会的，我虽然不懂选举，但是我的品味还不错，我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你上次的广告，我和劳拉都一眼看出来是好东西……我知道肯定会让选民喜欢，争取他们的支持……”

小乔治这话说的倒是很真诚。他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作为普通人，却更加能够和同为普通人的选民共情。“罗纳德，我知道你不是我们团队成员，不能给意见。我这么问吧，如果是你的话，看到攻击杜卡斯基，和直接和选民沟通的广告，你更会因为哪个而投我父亲的票呢？”

“除了我尊敬你父亲的治国理念，喜爱你母亲亲民的风度，还有更重要的，我们是一起喝啤酒吃烧烤的哥们以外的理由吗？”罗纳德见没法躲避了，就先开个玩笑，放松一下小乔治的心情。

“耶，就是这个意思，哥们。”小乔治也被罗纳德逗笑了。

“老实说我对杜卡斯基根本不感兴趣（因为杜卡斯基强烈暗示他会加税，并且对好来坞，华尔街这样的产业加强监管），而你父亲承诺会继续现在的经济政策，继续税收优惠，这样就能培育更多的企业家，有了更多的企业家，才会有更多的就业，和安稳的家庭。”

“他妈的，你说的太对了……罗纳德，我真的喜欢你。”电话那头的小乔治表示强烈赞同。每天泡在竞选团队里，被那个李·艾沃特放上来的选民数字，分析报表，和各种杜卡斯基的黑料弄晕了。抹黑一个对手，只能让本来倾向于对方的选民不投票，而不能增加自己这边的潜在票数。而很显然，现在老乔治的困境，是自身票仓的快速消减。

“我得过来和你面谈，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觉得你说的话，比李·艾沃特一百份调查报表都要有用。”小乔治的感觉还是这样的理念，比较容易理解。

“别啊，我马上要去芝加哥拍戏，你来了我也不在。”，罗纳德觉得自己不适合再给什么建议了，万一人家真的信了，采用了后老乔治还是没起色，那不就糟糕了？

“没关系，那我就去芝加哥，正好杰布和我还得去各处出席筹款会，我就和劳拉去芝加哥。”

……

“各部门注意，摄影机？录音？A!”

几天以后，在芝加哥南区，海德公园附近的芝加哥大学校园里，一个摄制组正在拍摄秋天的美丽画面。

“我爱你……”

“我爱你……”

比利·克里斯托扮演的哈利，正在和一个棕发美女甜蜜而热烈地亲吻。摄影指导巴里·索南菲尔德，指挥摄影机围绕着两个人快速的转圈，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地让观众吃饱了冰淇淋。

特写镜头聚焦在他们两人的亲吻上，两位演员演的非常投入，观众的注意力都被聚焦在这里。

罗纳德举手示意，后面的一辆黄色休旅车，悄然开进了镜头。休旅车大大的后备箱里还是空的，上方却很扎实地帮着一个箱子。

这是七十年代末期，阿美利加非常常见的拼车安排。两个大学毕业生，要去其他城市寻找机会的时候，经常两人拼车，轮流开车前往目的地。

“嗯……咳咳……”，镜头的焦点转移到了汽车的驾驶室玻璃上。坐着的正是梅格·瑞恩扮演的萨莉。她等了半天，哈利和女友还是没有吻完，忍受不了的萨莉，只能出声提醒。

“Cut!”

罗纳德满意的叫了停。拍摄的顺利程度超出预期，比利·克里斯托演这种小年轻很顺畅，刚刚大学毕业就目空一切，无病呻吟的哈利，被他演绎的很像那么回事。

只是他个人年纪稍大，发量不太够，化妆师给他弄了一个乱糟糟不太注意的发型，再加上套头衫，一股子初入社会的毕业生的形象，才算圆满。

而梅格·瑞恩则是选角的功劳，她本人就是这样一个对各种社会“准则”很相信，又被家庭保护得很好，简单，敏感，甚至有些天真的女大学生（当演员之前，梅格·瑞恩差几个月就大学毕业）。

“很好，这条保留，再来一次……”。

罗纳德又叫了一次，这种爱情浪漫剧，最重要的是男女主角要有化学反应，多拍几条有助于在后期剪辑的时候尝试多种办法，要比罗纳德拍的其他电影的条数明显要多。

“这次你来点什么口味的？香蕉？好，给你……”

比利·克里斯托是个绅士，拍吻戏之前都主动给女演员提供口香糖，自己也来一颗。他是个喜剧演员，自己写稿，说话很有技巧，不是问对方要不要，而是问对方什么口味。

很多明星的个人卫生都不太好，有备无患来点口香糖，对双方都是个解脱，特别是这种长达几十秒的吻戏，要是有一个有点口臭，那可就酸爽了。

吻戏拍完，哈利的女友，给双方介绍。一个是哈利·伯恩斯，一个是萨莉·奥尔布赖特。都是芝加哥大学的毕业生，要去纽约开辟人生的新篇章。

这也是这部浪漫喜剧与众不同的地方，男女主角不避嫌有其他的对象。这是一部讲述真实世界的童话故事，两个在都市里寻找真爱的男女。所以有其他的对象也属正常。

“A！”

剧组紧接着把摄影机搭在了芝加哥大学，那座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大门里面。

摄影机拍着那辆黄色休旅车慢慢地开出了芝加哥大学大门外，然后升降装置逐渐升高，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电影镜头。

电影的开头就给这样的镜头，除了让观众有一些视觉享受以外，也隐含了一种隐喻，在观众的潜意识里打下烙印。这暗示着，两人踏上了人生的旅途。

两人从大学的大门口驶出，从象牙塔的大学校园，驶入了真正的人生竞技场。

“Cut！”

又拍了几场镜头，罗纳德感觉非常顺利，有好演员在手，又是驾轻就熟的戏份，比利·克里斯托和梅格·瑞恩拍起来，好似已经演出过几百次莎剧的百老汇演员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涩滞的地方。

看了看手表，拍摄提前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罗纳德拿出了测光表对着天空测了几下，今天多云的天气很给面子，同样的光照条件，还可以拍几条车内的镜头。

“把大怪兽开过来……”

罗纳德一挥手，让下面人把一辆车开了过来。这辆车粗看上去，和刚才梅格·瑞恩开的黄色休旅车很像。

除了车的前方和两侧，都安装了延伸出去的钢制架子，方便摄影组蹲在上面拍摄车内镜头。因为长得很像那种在赛车场竞技，可以互相碾压的怪兽卡车，所以罗纳德给起了个大怪兽的名字。

“A！”

这次摄制组转移到了芝加哥大学的门外，摄影师团队就蹲在了大怪兽前方的钢架上，对着驾驶室开拍。

因为这种车内的镜头，要透过休旅车的后窗玻璃隐约地看到后面的芝加哥大学那座尖顶的校门，所以必须在芝加哥南区海德公园门口取景。

罗纳德的剧组，事先向芝加哥市政厅方面申请了拍摄。但是海德公园所在的区域，正是芝加哥治安最为最乱的南城，芝加哥方面特别提示，不要离开芝加哥大学校园周围太远，否则会有危险。

果然，出了校门口这短短的几百米长的道路，一过一条横马路，就到了黑人聚居的危险区域。那边有不少穿着慈善机构赠送的各种旧衣服的黑人，正在马路对面看热闹。

一个穿着美军M65夹克的黑人大高个，和几个身材矮壮的黑人大块头，就在那边吹着口哨，看这边剧组里的美女。

“嘘……”罗纳德对他们做了个不要发声音的手势。

结果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吹口哨。

罗纳德还想过去给他们点好处，让他们不要干扰剧组的同期声录音，被在旁边端着罗纳德保温杯的小巴德一把抓住，对罗纳德说道，“你看那边的电线杆上……”

罗纳德抬头一看，是一双运动鞋被挂在了电线上面。

“这是黑人帮会的一种信号，表明有人在斗殴中丧生。这里和纽约的哈林区一样，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好吧，大不了后期配音”，罗纳德不再坚持，让助理导演去和过来维持秩序的警官交涉。

对方表示，只要在不超过横马路的范围里拍戏，就没有任何危险。这里的黑帮很讲究势力划分，他们知道芝加哥大学属于南城最体面的区域，要是他们越界搞事，骚扰剧组成为全国性的丑闻，搞不好会遭到市长戴利家族的铁腕清洗。

罗纳德吩咐开“大怪兽”的司机放慢速度。车子慢慢地发动起来。

梅格·瑞恩装模作样的把手伸向前方，好像她在驾驶车辆，其实都是一种表演。真正开车的是专业的司机，就在前方加装的驾驶位上。

演员在表演的时候，要全神贯注，随时接到对手戏演员发来的信号，要是还要分心开车，就会影响表演，甚至出安全问题。

“A！”

罗纳德叫了开机，梅格·瑞恩装作扶着方向盘的样子，边自己晃动，边和比利·克里斯托说话。

“我们一路上要开18个小时，我已经列了计划，换六班，，每人开三小时。或者我们也可以按照等效的里程来换班……嗯？”

梅格·瑞恩扮演的萨莉正在交代拼车的事情，比利·克里斯托扮演的哈利，起身转了一百八十度，一个大屁股挤到了萨莉的身边。

梅格·瑞恩那个嫌弃的眼神非常真实，看起来比利演的也很真实。

“吃葡萄吗？”原来哈利是回身去后面的位子上，拿自己准备的水果。

“不，我不喜欢在两餐正餐之间吃东西”，梅格·瑞恩说话的时候抬起下巴，那种自负教养好，生活习惯好的女性姿态，充分地被表现出来。好像萨莉不吃零食，就是比哈利更对自己的生活负责的一种态度。

“嗯……”比利·克里斯托演的哈利，一种“不吃你自己的损失”的表情。

“噗……”，哈利还不止如此，嚼剩下的葡萄籽，被他一口吐出，年在了车窗的玻璃上。

这种粗俗而且粗心的举动，一下子镇住了萨莉。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粗俗的男子。

梅格·瑞恩的演出很有层次，她一开始把眼光离开，好像逃避被吐脏的玻璃窗。然后眼神左右摇移，不知道说什么。良好的教养，让萨莉这个角色，在这种时候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怎么谴责这种行为。

“我会把车窗户摇下来的……”哈利满不在意地摇下了车窗。

“噗……”又是一口，他把葡萄籽吐到了车窗外面。

“Cut！”

坐在“大怪兽”外面的钢架上的椅子上，罗纳德看完了整个表演，他很满意这场戏，两人的表演天然，又有层次。剧本里欲扬先抑，把初出茅庐的哈利那种大学毕业生的邋遢劲头，和萨莉那种大学女生的精致态度，都表现的非常好。

“我们换个边，到哈利那边窗外的角度，再拍一条。”，罗纳德指挥大家换了一边的钢架继续拍摄。

“导演，我的表现怎么样？你怎么不给我说说戏？”比利·克里斯托比较惊讶，今天开拍以来，罗纳德还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讨论过一句表演上面的问题。

“为什么要说戏？”罗纳德微笑着回答。

“你知道，导演总是要和演员说说，他们表演的如何，你期望我在哪里多一点力，哪里少一些，我有什么问题……巴啦巴啦……”

比利·克里斯托没和罗纳德合作过，怎么罗纳德这些都不做的吗？

“你是演员，这是你的工作。我的工作是在表演上有偏差的时候提醒你，现在你没有偏差，我们继续……”

罗纳德是个喜欢拍第一条的导演，他认为第一条是大家对表演怀有最大的好奇心的时候，也是对戏最陌生的时候，这时候的表演，才最接近正常人的反应。

特别是这种爱情剧，第一条的化学反应永远是最好的。

“我的表演真的没有改进的余地了吗？”比利·克里斯托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信任自己的导演，他有点不相信。

“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会让你知道的……”，罗纳德脱下棒球帽，挠挠头。看上去比利·克里斯托还在怀疑自己上一条是不是那么好。

“要说改进的余地，也不是没有……”

“嗯？”，比利·克里斯托一副我洗耳恭听的表情。

“等下我们到大怪兽你那边的支架上，拍另一边的过肩镜头，你吐葡萄皮籽的时候，记得往前一点，不要吐到我身上了……”

“噗哧……哈哈哈哈……”

比利·克里斯托和梅格·瑞恩都被罗纳德逗得哈哈大笑，这种拍摄场面都是特写近景，两人本来有点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罗纳德。”比利·克里斯托笑着和罗纳德击掌。

……

“罗纳德……”到了晚上，小乔治和夫人劳拉，特意从北部的高档住宅区，高地公园那里赶过来当面请教罗纳德。那里比邻密歇根湖，是非常富裕的卫星城，也是象党支持者的地盘。

“乔治，劳拉……”罗纳德欢迎他们进来，“我拍摄很忙，没有去接你们。”

“不提那些，我们是哥们”，小乔治摆手表示两人不要用这些繁文缛节，“我来只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和选民沟通，才能得到好的效果呢？”

“我不知道……”，罗纳德摇摇头，他不想卷入选战太深。

“我只是觉得，现任大统领总是让我们很愉快地听他说话。好像他是我们的一个有智慧的长辈，有他在，我们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你的意思是？”小乔治听出了一些潜台词。

“就像你这样就很好，我觉得你竞选一个公职，我们就很信任你。和你在一起，就感觉像我们每个人都有的好朋友，或者家里的亲戚，可以一起喝啤酒，烤肉，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也会觉得你很值得信任。”

副统领老乔治的个人魅力非常缺乏，又喜欢说一些文学家一样的修辞手法。什么千点微光，真正有可能投他票都是些小镇白人，根本听不懂这些。

那些大城市里，有可能投给他的富人，军人，等等利益集团，又不会因为他的文采而投他票。

说真的，还不如他那句“看我的嘴，不加税”来的爽快。罗纳德说到底也是因为这句话才投他的。

“我喜欢你，罗纳德。”小乔治开心地笑了，拉起劳拉的手，“罗纳德就是这样，总能用很朴素的话，把很复杂的事情向我解释明白。不管是罗杰·艾尔斯，还是李·艾沃特，他们说的总是让我不明白，但是罗纳德一说，我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看你说的乔治，罗纳德是个大导演，他的天赋，就是让人领会他在电影里表达，我看他的电影都是很愉快的，不会再去想这里导演要表达什么，我们都很喜欢‘辣身舞’”，劳拉有点责怪丈夫这样说话。

“没关系，我们是好哥们……”，小乔治说着自己笑了出来。劳拉说的没错，罗纳德没有直接回答他，但是用一个例子就解释的明明白白，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