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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留他不得

张哲这里还没出声,忽然楼下一个人高声道。

“廖氏算经,百年传承,谢某心向往之已数十载矣!今固恬为大郑国子监司业,特代国子监上下延请尊驾赴国子监一讲,不知可降玉趾?”

这话听上去诚意满满,一副求知若渴, 大有学无国界的境界。

“不敢当谢公此誉,”廖申然对着楼下回了一礼,“然族规森然,非然不愿往国子监,实则无奈耳!”

这个突然冒头的谢固大叹一声:“圣人不远,今人竟只玩弄文字, 而于实学不顾。割圆之数,谢某自认廖氏盖于天下,十一之论当无虚言, 这一局便如此定了胜负吧。”

这人竟出言承认南吴胜了此局,竟完全不管当事人张信之的态度。

商楼管事为难的看向了张哲,他也不知该如何说话。毕竟这位谢固乃是大郑算学第一人,他忽然插手此事,虽然让人觉得奇怪,却只能看当事人张信之的态度。

这时有人嘀咕:“张信之如此大才,国子监竟不闻不问,为何反倒涨他人志气?”

而有明白的只管冷笑:“谢固乃是算经博士出身,靠着传授算经二十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上,从来是自称本朝算经第一。他自然知道这廖氏是断不可能出仕本朝的,而偏偏他又不如廖氏。这是怕张信之真个与廖氏斗个相当,夺了他本朝算经第一的地位。故而要强压张信之认输!”

有人不喜:“事关国朝颜面,他竟不顾?”

更有人为张信之忧心:“那张信之为赴考举士,在中进士前却正合国子监管。怕是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否则国子监只要在考前多传唤他几次, 怕是任谁也没心思在考试上了。”

张哲不认识谢固, 更不知道此人替自己做决定的目的, 他只是很单纯的看出了对方的不怀好意。

让他认输?

若放在别个场合, 以张哲向来无所谓的性子,只要好处到位,认输也就认了。但是这次对战的安排却是宫里的意思,故而莫说一个谢固,就算换个王公来,他也认不下这个输。

“为何哲竟不知有人能代某认输?”

张哲没有丝毫犹豫,他相信老太监一定派了人在盯着他。

谢固身边一人立即出声呵斥张哲。

“汝既为举生,如何不闻国子监司业大人名讳?司业大人出言指点,天下哪个考生不为惶恐庆幸。算经之道,司业大人乃是大郑之冠。汝何能,敢拒大人好意?”

张哲起身走到栏杆边,低头看向了五楼,那位身穿正六品官袍的五旬男子正眯着眼打量他。而他身边的那个监生模样的人,张哲都懒得用眼瞟一下。

大郑算经第一人?

张哲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大郑的某位学术霸权了。

“谢司业,好大的官威!”张哲淡淡一笑,“某看满楼上下官气萦绕,可正经穿了官服的却只有大人一人,正六品委实威风。要张某认输,某本来也应该给司业一个面子,然张某这满肚子的才学却不肯答应,大人以为如何是好啊?”

商楼中,此刻观战的便服官员并不少,高于正六品的起码不下十五个。

这些人听了张哲的嘲讽,都暗暗一笑:好伶俐的小子。

谢固身边的监生再次跳了出来:“狂悖,身为举生,敢不敬国子监司业!汝......。”

“闭嘴!”七楼之上,有鸿胪寺的官员冷喝了一声,“区区监生,也敢呵斥朝廷命官!”

那监生一怔,脸色大变,心道:这张信之不是只是个举生么,又什么时候成了朝廷命官?

张哲看了一眼楼上,大约猜到七楼上都是些什么人,便心中稍定。

鸿胪寺自然会挺张哲。

一是因为,鸿胪寺本就负责外交,作为天下最强的大郑,焉能示弱?

二是因为,鸿胪寺上下都深恨廖申然堵了他们名下最赚钱的买卖足足半个月。

张哲从袖袋中取出鱼纹佩,随手挂在了腰间。

见到这枚代表了散官的鱼佩,谢固眼中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闪过,他的心思一下子发散出老远。

京城里此类鱼佩堪称泛滥,勋贵和二品官员府内的子弟多有荫封,这种鱼佩没有五百也有二百。

鱼佩的不被重视,也导致张哲被封赠散官的事,几乎没有人提及。

这个情况却弄得谢固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只看张哲鱼佩的玉色,便知对方是个从七品的承奉郎,中间只隔了两品。

这还不是那种烂大街的从九品迪功郎、承信郎和承节郎,按照本朝皇帝的脾气,若是没有实功,便是荫封国公家的子弟,最多也不过是赏个从八品的承直郎或者儒林郎。

从七品,刚好卡在可以参加会试的最高门槛上,让人细思极恐。

如张信之这种没有具体职衔的散官,平日只须听太常寺的招呼,国子监大可不必理会。

当然,强行借故取消张信之参考资格的念头也在谢固的脑子里停留了半刻。

但也只有半刻,皇帝说过要看此人的考卷,哪个敢在他报考的事上犯这个忌讳?

“年轻气盛可也,然不可不知天下之大,”谢固的声音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训导之意,“坐井观天、夜郎自大,是为无知者无惧耳。”

这是说张信之年轻气盛,小看了天下人,如同井里的蛤蟆和可笑的夜郎人。

不光是教训了张哲,还隐隐诬陷张哲小看天下人,想引来周边人群对张哲的不满和忌惮。

八楼之上,一个人头偷偷伸出来看了谢固一眼,然后就飞快的缩了回去。

正好张哲目光扫过,当即一怔,老太监?!

皇帝在八楼!

“敢问南吴设擂半月之久,为何不见大人向廖氏请教?”张哲心思急转,立即抛出了一个要命的问题,“试问,我大郑岂有不战自败之人?”

很多年轻人当即大声附和叫好,京城纨绔们一点都不在乎谢固这个区区六品。

“哲虽年少,但也知家国为上,御敌当先,”张哲的脑子飞快的搜索着如何拍好这一记马屁,嘴里不停,“况我大郑开朝养士两百年,此正逢厚积薄发之际,又岂能妄自菲薄!哲不才,省道举之而试,愿以身试诸国文锋之锐。公视我大郑士子为青蛙、夜郎,某却只问诸国才俊,试问,天下殊论文武,又舍我大郑其谁?”

这番话一出,满场都年轻人的喝彩!

谢固一时面如土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俊朗面嫩的年轻人,竟然张口满嘴都是对朝廷的彩虹屁,言辞犀利还上纲上线,既符合其年轻人的热血性格,还挖了偌大的坑等着他跳。

当今皇帝统一天下的大志谁人不知,从来都是败军之将必贬,怯敌之官立斩。这人还胡扯什么“养士两百年,正该厚积薄发”,这种高端马屁为什么他谢固就没想到过?!

有这几句话在,他谢固还敢让张信之连比都不比就认输?

谢固一时惊疑不定,对于张信之的输赢态度也开始左右摇摆。

张信之若输,他自然是全了颜面;但是陛下会不会迁怒国子监,“国朝养士两百年,尔等学官就弄出个不如人来?”

想到这里,谢固背上便是一寒。

此子若妖!

留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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