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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跃马游街

长安内城分为京兆、临商和瑞平三县,都归属承天府管辖。三县一府所辖人口近两百万,县府两级的武侯衙役快手,拢共有六七千人。

每逢殿试发榜,承天府会派出八百人到礼部听用,给满城的新晋进士们报喜。

所以这一日,满街都是披红挂彩的衙役们飞快的跑来跑去,惹来无数人看。

竹池小苑这边,张哲三人刚刚送走了给霍炳成报喜的几个报子,三人依旧等在大门口看着巷口的方向。江上央有些站立不安,却被张哲与霍炳成强行按住了肩膀:“不急,不急!”

忽然一阵锣声传来,江上央勐然一震,几个报子大声敲锣嚷嚷着从巷口路过:“喜报高黔郡李吾事郎君,荣登进士科二甲第十一名!”

江上央暗叹了一声,忽然又一阵锣鼓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两拨报子竟在竹池小苑的巷子口互相遇到了。

报子有个讲究,那就是只走街道中央,若是遇到了同行,便要“闹一闹”。

只听两边互不相让,各自扯起嗓子大叫,锣声也是一声比一声大,路上的行人都开始大声的起哄。江上央仔细听了一回,另一波报子报的也不是他,失落之色溢于言表。

这两波人好生闹了一回,第二波来的报子最后还是给第一波报子让了路,毕竟他们报的是三甲,而第一波则是二甲。

江上央没有注意到张哲与霍炳成的表情很有趣,因为那个三甲进士的名讳叫做“武陵郡周子迎郎君!”周屎号居然也中了?!武陵郡这一科就中了三人,郡中高学判的履历怕是愈发鲜亮了。

“之前只顾看自己的成绩,却忘了看同乡们有没有上榜,大哥可曾与同乡们互通过消息?”见张哲问话,霍炳成则冷笑了一声。

“会试出榜之后,为兄倒是与本省几个同乡遇到过一回。那起子人满嘴都是冷笑,话里话外都是为兄走了狗屎运,扫兴之极。某知很多人不服我,便索性一直在房内高卧,却没出去交际。不想这周屎号运气也这么好?”

说到周宴,霍炳成也乐了起来。

“我们三人都中了进士,省道对郡县两级都有嘉奖。不说郡里高学判,他老人家年岁已高,怕是不会离开武陵。而咱们县里的韩教谕,怕是要升上一升,一县一科出三个进士,委实难得!”

霍炳成当着张哲两人是藏不住话的,既然扯到了韩教谕,很快就把话题又说到了与其相熟的韩月琴身上。

“说来也怪,韩家妹子最是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自从落了一回水,从鬼门关前回来一次,人竟大变了。咱们这起子官宦子弟早前都说,若以男装扮相,韩妹妹却比芙娘还要美些。自那事之后,韩家妹子居然日日打扮了起来。”

老霍悄然看了一眼身后,发现孟小婉大约还在内院,又小声调笑了一句。

“县里若是谁敢说一句信之的不好,韩家妹子那可是不依不饶的很啊!”

张哲翻了个白眼,什么烂八卦,他倒不怕,这个老霍也不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霍家与韩家还是世交,这种世交也太水了。

江上央听了一耳朵,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以二兄信之之才,被人爱慕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混说了一通,江上央的心绪也安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几面小旗飘进了巷子,十来个人走了进来。

当头是一个手持文书的书吏,身后有两个披彩的衙役扛着一面大锣,另有两个衙役一左一右的手持红布裹着的锣锤,很有节奏的敲着。

这种大锣的声音很沉闷,也很悠扬,后来七八个人都举着个小旗,旗子上绣着“二甲之亚”、“天下第五”、“皇命钦点”等种种字样。

这帮子人路过的时候,被另一队路过的报子看见,立即住了声音,停下了脚步让这些人先过。这是本科第五名,还是皇帝钦点,自然与常人的待遇不同。

见到这队人进来,江上央不可置信的看了张哲一眼,先是怀疑是不是二兄考砸了,才考了个第五。但是下一刻,那书吏见到了地方,便远远的高声唱喏了起来。

“喜报江陵郡江上央郎君,钦点进士科二甲第二名~~~!”

听到是江上央,张哲的脸皮不自觉的松弛了一下,其实他也很紧张。而江上央则一个哆嗦差点软倒。“钦点第五名!”

霍炳成大喜的扶住了江上央:“老三恭喜、恭喜,钦点的第五名,按制这是也要入侍中寺啊!”

那书吏记得江上央的年纪,眼前三人中只有江上央最符合,便笑着上前将手中捧的文书递了过来:“可是江郎君当面?恭喜、大喜!”

江上央一时情绪激动,眼泪也落了下来,接过重若山岳般的文书,脑子里一时却懵住了。好在张霍两人替他延请了这些人入院子用酒食,大把的散碎银子也用簸箕送了上来。

张哲很清楚领头的书吏不知花了多少人情和功夫才抢到的这个差事,江上央自然不能小气。便让三七把三张五十贯的官票推到了书吏的面前。

书吏眉头一挑,却是有些意外之喜。他原本以为这一次不过是五十贯的好处,居然翻了三倍!此人领着手下入了席,一看席面发现这菜也都是大酒楼来的好菜,一群人当即客客气气的开始吃喝。只是才吃了几口,有手下的衙役发现隔壁院子也在摆设桌椅,规格一看便知是款待外客的,他偷看了一眼,发现那用具却比这边还要好几分。

书吏得了这人偷偷咬了耳朵,眉目间就有了一些不悦。这里的主人好不懂事,在院子里设席面,自然是请他们这些喜报的人吃酒,因为正经的客人是要入客厅用饭的。

在他看来,江郎君这个二甲第二已经是极高的名次,如果给他报喜的人都吃不上最好的席面,这可是坏了长安城里历年来的规矩!

“怕是主人家也过了会试,”书吏故意压低了声音,“却不懂京中的规矩,只顾着用最好的给自己作贺。履表上说的明白,江郎君是临时寄居在此,众人都不要声张,且先吃喝,待那一席备好了,咱们再暗自把话挑明,又可再吃他一席!”

一众人都嘿然低头,嘴里吃嚼又快了三分,还只吃好菜,连饭都不大用,时不时的还把目光投向隔壁院子。

三七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举动,一开始也只当是京中的风俗,并不在意。可随着隔壁院子开始上菜,这些人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诡异,这让三七发觉了不对劲。

只看这些人吃喝的样子,分明是没有尽力吃喝,还刻意留着肚子。

“京中的风俗好怪?!”三七逮住了小赵平就是一阵吐槽,“莫非这些人以为隔壁那桌也能让他们再吃一次?”

小赵平摇摇头:“不能吧,主君定是一甲,我听大娘子说,上门的也是礼部的官员。那席面都是接待官员的规格,他们也须有那个胆子才行!”

隔壁院子的酒席规格摆好,那书吏给众人一个眼色,都施施然站了起来准备往隔壁院子中走。

刚好三七往前门去了,几个下人一时愣神没拦住,让这起人都进了隔壁院子。

一群衙役正要嘲笑张家下人几句,然后抢着要坐下。

还有人哟呵了一声,他发现这里的菜居然都是传到长安不久的武陵炒菜。这菜可贵,是几个大酒楼派人从武陵重金求来的方子,他们之前也是只看到过,却没人尝过!

“慢!”领头的书吏急忙叫住了拉开椅子要入座的众人。

这些人不解的看向了书吏,但书吏却急忙开始飞快的拉拽这些人:“快!回去,回去!莫动这些东西!”

“曹吏,这是怎么呢?”有人不满,“这最好的菜必须是咱们吃的,不然传出去,满城同僚都会说咱们坏了规矩!”

“规矩?!”曹吏一头虚汗,指着主位上的几个款式奇特的椅子就骂他,“亏你还是太爷身边的人,什么人能坐什么样的椅子,你竟忘记了?”

那人闻言一低头,看了一下手里正在拉拽的椅子,当即就如同被黄蜂蛰了一下。

这种椅子是正式场合中给官员们坐的公椅,一群人正惊疑时,忽然有个同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列位,这家人在前门布置香桉,莫要孟浪,快走!”

听到“香桉”两个字,一群人急忙呼啦啦的跑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席上。

小赵平刚好闻讯而来,却发现院子里只有几张椅子被动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曹吏刚刚重新坐下,心中大是不解也有气在,脑子里飞快的转着。

他本是承天府门下,按说京城里地面都很熟了,可偏偏竹池小苑这个地方他还真的没听说过。这周边也没什么高官达人住着,很普通一个巷弄。而且江上央在履贴上登记的是“寄居”,来之前他还谨慎的查过这里。

竹池小苑的主人姓申,前头的租户姓何,最近改成了姓孟的租住,可偏偏这一科中就没个姓孟的中试。可偏偏这家人居然连香桉都摆上了?!

张哲等人都已经到了门口,就连孟小婉也大着肚子被扶了出来。

就在曹吏几人吃喝的时候,瑞平县的公人第一个来报了喜,恭贺“恭贺武陵张信之郎君,钦点本科状元~!”接着就是京兆县和临商县的报子。

只不过这三起人都不是礼部正经的报喜人,只是按习俗给状元卖个好而已,所以这三起人都没有敲锣和大声嚷嚷。

都是斯斯文文的给状元家贺了喜,各自拿了不菲的赏钱就安安静静的守在一边,等着礼部正式的喜报来。

又过了一会,承天府的喜报也来了,还通报说礼部的队伍须臾间便到,让张哲家里马上安排香桉,这是有恩旨的意思。

香桉刚设好,孟小婉也被扶了出来,旌旗招展的上百人队伍就出现在了巷口。

领头一人是一位礼部郎中,正六品的官员。

这位刚刚在巷口下了轿,牵着一匹白马步行在前,后面有来自大内、太常寺和礼部的依仗旗帜,最为醒目的,便是那被四个武士举得最高的挑旗:“钦点状元张信之”,其次便是一面“连中五元”的红旗。

张哲扶着孟小婉,手脚有些僵硬。孟小婉暗中拍了拍他,低声笑说:“夫君仔细些,莫摔了妾身和孩子。”

礼部郎中大笑向前,有承天府的人在一边低声介绍:“状元郎,这位是礼部成郎中!他身后手奉圣旨的是大内的刘公公。”

张哲并孟小婉刚要见礼,却被成郎中立即拦住。张家娘子有孕在身,他本来就有结交的意思,哪会真个让他们见礼。

接了喜榜,成郎中随即退到一边,刘公公捧着旨意上前,张家人便都在香桉前跪下。那刘公公见孟小婉大着肚子,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大娘子且虚跪着,只需低个头就好,不要俯下身子。”

刘公公的旨意宣读得很快,这是一般状元郎专有的恩旨。皇帝下恩旨封赏了张哲的父母和妻子。张父被追赠了正五品的奉训大夫,张母也被追赠了正五品的宜人,孟小婉升为了六品的安人。

一家连封三口,便是状元郎,这种殊荣也很是少见。不过所有人都不觉得有异,谁叫今科状元郎名叫张信之呢?

前面在宣旨,后面在吃酒的曹吏等人都傻了眼。

谁能知道这大名鼎鼎的张信之竟然是用妻子的名字做的“租客”,这些人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吃喝,草草的问了张家的下人,偃旗息鼓的从侧门抱头而去。

成郎中和刘公公被请入座,但成郎中与刘公公只客气的吃了几筷子便称赞了一声“好酒菜”,这就起了身告辞。

巳时已过,到了状元郎跨马游街的时辰。

赤雁翎、魁星纱帽、酱红色大袖水纹状元服,黑色官靴白裤,张哲被打扮过后再次出现时,周遭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成郎中亲自为张哲牵马,在送他上马之后,又礼送了百步,这才换做了两个熟知马性的班头牵着,一行人旌旗招展的向御街的方向行去。

状元的队伍,在御街的口上汇合了榜眼李昭风和探花陈元尘,游行队伍便壮大到了三百人的规模。队伍要先从跃马街过,然后再转入御街。这条路线自然有其寓意,跃马街是寻常百姓居住,而御街两旁都是高门大户的商楼宝铺,这条路线便是“从民到官”的含义。

张哲一马在前,身后是李昭风和陈元尘骑马相随。

跃马街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无数人指着张信大声的呼喊。

“状元郎来了!”

“好个张信之,果然好相貌~!”

承天府并三县早准备了“托”,把气氛当即就烘托了起来,又安排了人不断的抛洒彩纸,状元到处都有鼓乐相随。

整个街上人声鼎沸,还有大胆的百姓冲出了衙役们的阻拦,跑到状元的马前在张哲身上摸一下衣角,这叫沾染魁星气。

虽然那人被当即拖走,但此人却哈哈大笑,举着手大叫:“我摸到了,摸到了,合该我家孩儿学业有成!”

这个人的成功让很多人都红了眼,被逮住也就十棍子罢了,一些人开始勐的往里挤。气得一众衙役不得不把那些人的名字都点了出来,这才死命的拦住!

其中有个衙役正与自己面前的男人假意角力,见到张哲已经到了这个衙役的身后,男人眨眨眼,那衙役便假装脚下一个不稳,嘴里低声道:“姐夫快些!”

那男人当即就越过了人群,冲到了张哲的面前,正准备伸手去摸的时候,却不妨马上的状元郎竟笑着对他伸出了手。

这男人一怔,张哲却笑着一把和他握了下手,这才继续纵马前行。

当男人傻愣愣的被两个衙役拖走的时候,周边的百姓都疯叫了起来,这是被嫉妒的。

就连拖走男人的两个衙役都是满嘴的酸话:“穆三郎,你竟这般好运?!这十棍子却不会让你好受!”

穆三也反应了过来,他与这些衙役都熟,一点也不怕:“嘿嘿,只管来,咱不怕这十棍子,我穆家的药铺自有上好的金疮药和棒伤药。”

合着他家是给衙门里专门看棒伤的。

张哲没有古代文人那种对普通百姓的疏离感,或者这些人离他的生活也是很远,可现代人的思维让他认为与人握手只是一种礼貌,他并没有觉得被人冒犯了。

这是心情极度愉悦和兴奋下,张哲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他或许也会想到,这大概是一种很是出格的举动,但却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何止是出格这么简单,在他身后的李昭风和陈元尘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觉得张信之此举太过惊世骇俗。

在他们的眼中,张信之是官,百姓是民,自有天壤之别!上下尊卑乃是整个社会的基石之一,这岂是可以随意侧覆的?

可张信之的行为却让围观的百姓对其好感大增,一时有不少人冲过了封锁线,与张信之握了手。当然也有想与李昭风、陈元尘握手的,这让两人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又一批衙役被紧急增援到位,沸腾的人群这才得到了控制。

下一刻,无数的手帕团子、香包从两侧的楼上向着张信之飞去,一时间满街空中都是彩色纱巾和手帕穗子在空中飞舞。各家的闺阁女儿,大大方方的露了颜面,对着状元郎叫喊几句,又羞着躲了回去。

往年中,只有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才敢对着状元郎三人抛掷各种香艳的“暗器”,例如香包、手帕或者绣球,哪里轮得上她们普通人家的女儿?

三七与赵平各自背着个篓子一路狂捡,大娘子早就吩咐,扔给郎君的女儿家东西,统统收起来一体上交大娘子!

当游行队伍走出跃马街后,三七与赵平的篓子都不见了,他们雇了个推车跟着,各种花花绿绿的物件已经装了小半车。

刚进御街没几步,高处高楼上的窗户都被推开,不知多少闺阁女儿含羞看了过来。

“谪仙来了”的娇呼声此起彼伏。

“张信之,可有诗否?”一处高楼上,有女子高呼一声,立即引起了周年女儿家的共鸣。

这个诗张哲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能是孟郊的《登科后》。

虽然第一句有些牵强,但是张哲相信自有人会替他脑补得非常到位的。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听到“一日看尽长安花”,女儿家们都是一阵娇笑,也有羞红了脸不再作声的。各种名贵的“暗器”立即“报复”了过来。

镶嵌了金丝的香囊、串着珍珠的锦帕、连着白玉的扇子,还有叮咚作响金光闪闪的绣球。当时张哲只觉得天空微微一暗,背后的汗毛直竖就,却不敢故意躲闪。

好在身下的白马在两个班头的牵拉下,很有技巧的避开了绝大部分杀伤力过大的“暗器”。三七与小赵平的笑容都快咧到脑后了,跟在三人马后一顿乱捡,大娘子可是说过,这里大部分东西最后都会赏了他们两个。

至于榜眼和探花?

三七瘪嘴,这些都是状元郎的!除非榜眼和探花亲自来要。

一处高楼里,有位绝色美人正在跃跃欲试,她手里持着一碧玉色的物件,正对着楼下经过的张信之的脑袋一个劲的比划着。

身边的丫鬟急忙拉住她:“祖宗,可使不得!仔细出了事,孟大娘子与咱不肯干休的!这果子可是孟大娘子送您的,真个砸下去,她一眼就知道是您干的,一准去承天府告您!”

何灵姑冷哼了一声,将从孟小婉处“顺”来的一颗大榴莲放下:“这么臭的东西,味道也太过特别,我看与此人倒是极配,就此还给他不是刚好!?”

丫鬟笑了:“我就不该拦住您,就您这胳膊力气,能把这东西扔多远?我是怕您砸着楼下街边的那些贵人。您是没事,但是我们就活不成了。”

何灵姑指了指榴莲:“初语,那你趁早去把这果子剥了,将果肉与我送来。免得我一时不慎真的拿这果子作出事来。”

初语立即苦了脸,她是一万个不想剥榴莲的,可她姑娘不知为何就迷这一口。每次都是她剥得一身怪味想哭,而姑娘则吃得眉开眼笑。

御街上的衙役不多,围观的人群也相对克制很多。有些华服男子举杯上前拦马敬酒,衙役们也只是远远的哈着腰看着,并不上前阻拦。

酒都是上好的品种,酒盏大多还是名贵的宝物,张哲百步之内已经喝下了三杯。

而这第三杯竟然是金底碧玉杯,杯中之酒全是血红之色。

张哲听着周围隐隐的惊疑声,再看送酒人隐隐的嘲弄之意,张哲暗自好笑。葡萄酒罢了,大约是从西域来的,却故意不说明,竟只想看他没见过市面的笑话。

能有资格与状元三人敬酒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家,陈元尘世家子弟是见过红酒的,他见身边的李昭风手持红酒有些手抖,便知道不好,正要提醒最前面的张哲。

却听身前马上的张信之长笑了一声:“好个葡萄红酒!”然后将杯中鲜红的酒液一口而尽。

此时陈元尘也隐隐听到身后张家的两个仆从在互相低声冷笑。

“这等酒,我家大娘子一月要喝好几瓶,却好意思拿出来唬人?”

送酒之人也是惊讶于张信之的博学与见识,当即敛去了轻视之意:“状元郎见笑了,这乃前日刚到长安的西域血酒,莫非状元郎竟知道此物乃是葡萄所作?那些胡人把这酒的方子藏得死死的,到底是瞒不过状元郎的慧眼!”

孟小婉最爱的就是葡萄酒......配上辣条和猪头肉,所以张哲早就装了一肚子的酿酒工艺,只是一直没时间去实践。

他索性将其中一个方子一口气说了出来,从选材、晒制到下曲、木桶存放等。他刚要催马前行,却被此人一把拉住。

“来人,速速取三千贯来与状元郎!”此人感慨一声,“西域车举国国主宁愿亡国也不肯向前朝哀王出让此方,不想竟得状元郎一语道破。前朝三千铁骑为了此酒,远征七千里,尽没于大漠,到今日才知是真个白费了。”

张哲知道此人说的是前朝昏君的故事,也忍不住吟出一首诗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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