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白雪皑皑之下，巨大无比的昆山山脉蜿蜒纵横，气势磅礴。他之前在飞机上见过祖国诸多山脉的宏伟奇景，但那是民航，而今军航航线的景观又大不相同，难以用言词形容。两架护航战斗机低速驾驶，紧紧护卫着他所在军用运输机。

这也是出于保卫策略，越接近阿克陶，高空飞行越危险。龙格尔峰周边700公里高空目前属于禁飞区，与第四宇宙反物质生命的战斗最先都是在高空发生，商国最新部署的反物质电磁广谱雷达精度有限，对于大中型反物质生命的探测敏感度较高，但对于微小型反物质生命探测精度会明显下降，好在至今出现的第四宇宙反物质生命体都属于中大型生物，至少目前没有小于非洲大象X5的体积，科学家推测可能是因为小型生物无法穿行虫洞，它们的能量在穿行过程中就会消耗殆尽。

那座通往异世界的世界之门位于龙格尔峰北面山腰处，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至今无人从北面登顶，每次接近世界之门都需要直升机吊运人员和物资。不过我军已经成功在世界之门周边部署了大量核地雷，如有必要，随时可以摧毁世界之门。预防措施不止这一项，周边三百公里内的短导核武器也处于随时发射状态。

这也是商国人的底气所在。

保留世界之门固然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是研究外星生命意义同样重大。

一线官兵随时处于危险之中，控制方案再怎么严密，也难免出意外，真有这种情况发生，不会有时间让他们撤离，核武器会将这一片区域完全摧毁，届时龙格尔峰可能都会消失大半。

这是真正的前线。

赵平不是第一次来龙格尔峰，Q1102星第一座高塔建立时的很多空间材料都是取材第四宇宙反物质生命体。消灭它们的方式说起来很简单，正反物质对撞会产生巨大能量和射线辐射，然而实战中伤亡数字居高不下。

这些能够飞越宇宙的生物莅临地球时所携带的反物质已经非常稀薄，根据它们的体积计算，倘若有一只反物质生命体携带的反物质能够与它们的体积相当，密度大于铅，那么地球将会在碰撞中毁灭。

因此是否炸毁龙格尔峰世界之门的争议不断。根据赵平接触到的信息，他判断高层很有可能在最近做出最终决定，这个决定更趋向于炸毁，这也是他本次冒险前来的目的，龙格尔峰前线尚有一些未被摧毁的第四宇宙反物质生命体残骸，没有这些残骸，高塔重建困难重重。

不是不能建，而是无法构建五维空间。人类的材料学尽管进步显著，却无法仿制第四宇宙反物质生命。

龙格尔基地有三条飞机跑道，一条是简易式，另外两条建筑规格较高，能起落大型运输机。每次飞机降落都是一级警戒，这次也不例外。沉重的运输机拉着低昂嘶吼落在跑道上，赵平暗暗舒了一口气。

在地下永固工程中，基地司令黄梦达亲切接见了赵平一行。他们一行五人，两名保卫干事，两个助手。简单说了几句，他们转入梳洗环节，等下要说的话，在晚宴上可以畅所欲言。

接风宴上，黄梦达根据项目书内容向赵平做了简要介绍。

“按照你们的要求，我们标定了几个目标物。原计划一共有六处，已经到库的有五个，第六个目标物我们尝试了多次都失败了，有损失。”

黄司令说到损失，面色有些凝重，语气消沉。

赵平明白，所谓损失，其实就是牺牲的代名词。他没有问伤亡情况，一来涉密，二来徒然增加伤感。该发生的事情，或者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没有意义。

他代表一行人等，敬了黄司令一杯饮料。

前线禁止饮酒，只能以饮料代替。

“都是年轻娃娃，父母生父母养，到我这牺牲了。”黄司令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仰脖喝下饮料。“有一些样品还是采集到了，回头你们看看。”

赵平明白黄司令的意思，如果没用就别取了。

“我们鉴定一下，”赵平对黄司令说，“预计要麻烦你们三天，我们尽快完成工作。”

当天晚上吃完饭，赵平他们就开展工作，对六处目标采样物做了鉴定，优先做了第六处的采样。结果很不幸，其他五块材料的使用价值不大，唯独第六块材料是他们所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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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院士！”黄梦达黄司令员的火气有些大，出口没压住，声若洪钟。他自己随即认识到这一点，克制了几秒钟，再次说话声音小了很多，“赵院士，这个东西，你要什么，我们保证给你取什么，请你相信我们，我们别的没有，不怕牺牲的精神是有的，我就是拿人命堆，也保证给你堆下来。”

“但是，能不能让我们少死几个人？”

“黄司令员，您误会了......”

黄梦达如渊岳峙，身为司令员，气场不是一般的大，他一挥手，就制止了赵平说话，“赵院士，龙格尔峰有多危险，不用我再给你强调了，你是局中人，情况比我还了解。现在如果同意你的申请，让你靠近六号目标，如果单单是你一个人出了什么意外，我对中央没法交代，可是因为要保护你，让我的士兵再白白牺牲几个，我对他们的家长怎么交代？”

“有视频，有样本，赵院士，你跟我说，你靠近观察的意义是什么？”黄司令员彻底冷静下来，说话的声音又降低八度，但是火药味儿一点没减。

赵平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跟黄司令员实话实说，毕竟屋里没有别人，有些话可以讲。

“黄司令员，我跟您解释一下这个情况。我有一个基因优化天赋，对空间性质物质特别敏感，视频上无法感受到物质的空间属性，您提供的样本，数据方面还有待补充。所以我才提出这个计划。”

“坐在直升机里不行吗？我们的特种直升机可以有效避免伽马射线辐射。六号物品残留的伽马射线还非常强烈，我们把你挂在直升机外，这个方案怎么行？”

“多穿几套防护服，我认为是没问题的。黄司令，我也想坐直升机里，但是您也说了，能少牺牲几个人，那就少牺牲几个人，我知道存在危险，以我们现有的技术，除了伽马射线，反物质生命中某些辐射值是无法测量的，我们在实验中也是付出人命才获知这个信息，所以.......如果真的存在这种隐性辐射，我坐在直升机里，打开舱门，那受到威胁的就不止我一个人。”

“你不要跟我说这个，我无权决定这个方案，我必须要上报。”

“黄司令员，老黄，黄大哥，这个事情你听我跟你说，”赵平上前拉住黄梦达的手，一脸哀求，“有些情况你可能不了解，在另外一个宇宙，我们编号第七宇宙01102星，因为事故，造成不少人员没有及时撤离，我们寻求的这些材料，就是要去营救这些人员，他们已经在异星呆了很久，天天盼着我们去营救。我也不瞒你，营救希望渺茫，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但是，万一呢？万一还有幸存者呢？”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赵平拉着黄梦达坐下，他也坐了下来，“你要是把这个计划上报，毫无疑问嘛，一定会被否决。另一个方面讲，我也是想减少牺牲。因为我知道，你们已经努力过，想把六号材料取下来，但是没有成功。我相信，并且坚信这中间是有牺牲的。老黄，我现在不确定六号材料是否有用，所以想亲身感受一下，如果没用，我们就不必要让战士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吊个仪器上去不行吗？”老黄知道自己误会了赵平，语气中有些妥协。

“空间属性是个新知识点，目前全世界还没有这样的检测仪器。”

黄梦达没吭声。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同意赵平的方案，无论是否成功，自己这个司令员都干到头了。赵平是什么人他一清二楚，如果说有一架天平，一头放着一个师战士的性命，一头放着赵平，他相信高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赵平。

在特殊历史时期，有些人的价值真能改变人类命运。

“老黄，黄大哥，我不叫你黄司令员，我叫你黄大哥，我跟你掏心窝子说句话，我不怕牺牲，真不怕。”

黄梦达深深看了赵平一眼。

“你跟我来，我给你看点资料。”黄梦达起身先行，赵平不明究里，跟在他后面。

他们来到一个指挥室，黄梦达推门进去，里面的几个参谋迅即站起行礼。

“小王留一下，其他人先出去。”

王参谋是个年轻上尉，还戴了副眼镜。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当今时代近视眼矫正手术已经很成熟了，一线部队很少见到眼镜兵。

“六号目标的视频资料给赵院士放一下。”黄梦达命令道。

小王参谋有些迟疑。

“放事故那段就行。”

小王参谋没吭声，低头摆弄笔记本，找到文件后点击播放。笔记本上射出一道光束，投影在前面的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