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玥斜睨着捧着铜镜的小厮，嗓音慵懒却透着摄人心魄的冷冽：“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额角突突冒汗，悻悻回道：“回王妃，小的叫王虎。”

王虎，是王府管家王伯的大儿子。

北离玥点了点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虎子啊，本王妃命令你，将铜镜回归原位，然后让其他人将剩下的东西都搬回去。”

王虎面露为难，脸都快憋红了，大气也不敢喘，“王妃，这……王爷那边，不好交代。”

北离玥抬手揉了揉眉心，“没事，王爷那边本王妃去交涉，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本王妃保你性命无恙，事情办好之后，去账房领一百金赏钱。”

王虎惊讶了一瞬。

既然王妃保他无恙，还有赏钱可领，他还担心什么。

于是重重点点头，笑着答应：“是是是，多谢王妃，小的这就去。”

王虎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抱着铜镜飞奔回寝房，然后将一众人等都给撵了回去。

北离玥哈哈大笑了一声，她看人的眼光可真不错。

将手里的书本交给阿怜后，转身去了碧落轩。

碧落轩。

厢房。

离殇蜷缩着身子，娇弱地躺在床榻上。

慕倾城冷冷无声凝视着他，周身散发的强大威压，压迫得离殇快喘不过气来，彷佛整条生命都被对方握在手中……

许久之后，慕倾城幽沉着嗓音开口：“你从那里来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问句，又像是一个肯定句。

离殇缩了缩身子，半天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慕倾城面无表情，继续问道：“为何离开那里？”

离殇闻言，眸光一凝。

为何离开那里？那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还未出世，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离殇沉默了很久。

慕倾城并不着急，冷漠地看着他，静静等他开口。

离殇知晓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反抗的可能，良久之后缓缓开口：“因为我母亲，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想过普通的生活，并不想留在那个地方。”

离殇的母亲，是一个孤儿，原本她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可某一日，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从此她的命运彻底因那个男人改变了。

两人相爱，互许终生，并在不久后怀上了离殇。

离殇的母亲三个月身孕的时候，出现了一批不速之客，说是要带走那个男人，他答应了那群人，跟他们回去，条件是带着离殇的母亲一同回到那个地方。

跟着男人回去后，离殇的母亲才知道，她的男人其实是一只妖。

在那个地方，她过得并不开心，日日都想逃离那个地方。

她很聪明，终于有一日，顺利逃了出来。

可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她以为逃离那个男人，就能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她分娩那日，遭遇了非人的待遇。

她拼尽全力生下了离殇，生下他之后，因失血过多就死了。

离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他面前。

刚出生的离殇，看上去是一个普通的婴儿，但因为他血脉特殊，出于本能幻化成了原形。

以原形生活了十多年，意外被一个猎人捕获，猎人将它卖给了一个街头卖艺的中年男子。

因为它不好驯服，中年男子日日往死里折磨它。

直到有一日，激发了它内心的反抗欲，它体内的妖丹彻底爆发，使它幻化成了人形，可因为妖丹在体内沉寂多年，导致他还带着尾巴，以及无法幻化的耳朵。

逃离卖艺男，又意外被一个赌徒给抓去做了男宠。

离殇虽是妖，可他不知道如何使用妖丹，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于是，便有了北离玥意外将他救回来的缘分。

慕倾城眼角挑了挑，阴冷的眸子里波动了一下。

离殇并未详细述说自己的身世以及悲惨遭遇，可他的心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竟同情起眼前的妖。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男人恢复了一贯的冷肃，“终究，你还是要回那个地方。”

闻言，离殇激动地伸了伸脖子，嘶吼道：“不，我不回去。”

他的母亲，拼了命地想从那个地方逃出去。

他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地方。

慕倾城勾唇讥笑了声，“不回去？难道你不想报仇？”

报仇???

他从未想过这个。

那个男人是母亲深爱着的人，亦是伤她最深的男人，母亲希望他报仇吗？希望他杀了那个男人吗？

离殇陷入了深思。

“嘎吱——”

此时，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北离玥走了进来，朝床榻上瞥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慕倾城身上，“城城，你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欺负他的吧？他还受着伤呢。”

“本王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慕倾城清冷反问。

北离玥摸了摸鼻尖，凤眸眯起，凝视着他：“不是吗？”

趁她不在水烟阁，偷偷命令下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去碧落轩。

因为他们已经发生了肌肤之亲，就肆无忌惮地顺着杆子往上爬？

慕倾城嗤笑一声，从容道：“既然玥儿觉得本王是，那本王现在就杀了他。”

说着，便抬掌蓄力，做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别别别。”北离玥抓住慕倾城的大掌，“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他一般计较作甚，走走走，咱们回去泡脚。”

语毕，推着轮椅快速出了厢房。

慕倾城被带走之前，给离殇留下了一句话：“你注定要回那个地方。”

那是他的命运，亦是他的归宿。

北离玥瞥了眼男人的后脑勺，蹙眉问：“城城，你啥意思？离殇要回哪儿？”

“回到他该待的地方。”慕倾城不咸不澹道。

北离玥：“……”

回到他该待的地方？

难不成是妖窝？

那样也好，至少在那个地方，大家都是妖，不会被人类歧视，不会被人类欺负。

只不过，妖的家乡在哪里呢？

北离玥好奇地问慕倾城，可他含湖其辞，不予回答。

北离玥暗想：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吗？既然存在，一定有存在的痕迹，我就不相信，书里找不到答桉。

……

回到寝房。

北离玥端来了一桶水。

将水桶狠狠砸到了男人面前，然后坐到了小板凳上，唇角撩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来吧，城城，我们来泡脚。”

慕倾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