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回到房间，就接到了来自美国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重，说:“你尽快来美国吧！情况不是特别好，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知道了。”左岸说，即使早有了准备，可听到这样确定的消息，还是让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如果情况不是糟到一定的程度，曹宇翔是不会这么说的。

“哎！”曹宇翔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最后只是交代道:“早点休息，不要熬夜，还有尽快过来，不要一再拖延，这样对你并不好。”

“我知会道了，我会考虑的。”左岸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左岸点起一支烟，但他并不抽，只是看着香烟一点点地燃烧殆尽，他觉得这就像是人的生命，从出生那天起就一天天走向死亡。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尽管生活很艰难，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挫折，为什么还是会拼尽全力只为了活下去呢？每个人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被送到这个世界，一辈子就为了活下去或者活得更好而努力，可最后都逃脱不了一坯黄土的命运，那么人这一生的意义在哪里呢？左岸不知道，不过他想如果他可以选择来或不来这个世界，那他大概会选择不来吧。有朝一日他走了，化作一缕烟，没有思想没有回忆，而留下的人却要日日夜夜承受着思念的折磨，与其如此，还不如从未出现过呢，也少这一番痛苦。

左岸很想把自己灌醉，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但他不行，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南宫月，想到了未出世的孩子。命运的绳索紧紧捆住了他，他想挣扎，可却无能为力。

天空泛起一点鱼肚白，左岸动了动身子，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让他的小腿有些发麻，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冷水从头浇了下来，他的思绪清晰了一点。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他在想自己究竟是谁，可好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再思考，穿好衣服出门去了。

梁吟秋敲敲儿子的门，说:“左岸，该起床吃饭了。”可半天没有回应，她扭转把手，将门推了进去，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里面空无一人，被子整齐得叠放在床上。

梁吟秋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然后惆怅地走下楼，对左振鑫说:“儿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哎！也不知道这身体能不能吃得消，老公，你派人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左振鑫算了算日子，说:“这两天应该会有结果了。”

“我是既期盼又害怕，如果真的是你猜想的那样，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想道这里，梁吟秋的泪水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该来的挡也挡不住，听天由命吧。”左振鑫叹口气说，他习惯于一切做最坏的打算，这样才不会在结果出来的时候承受不住。

“经理，有人找你。”秘书敲敲门走了进去。

左岸抬起头一看，说:“铭彦，你怎么来了？”

“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你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可要对你负责。”华铭彦说着递过去一个袋子，嘱咐道:“一定要按时吃。”

左岸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就塞了进去，点头说:“我知道了。”

“诶，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你没瞧见自己的脸色有多差吗？你现在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必须多注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胡来了。”华铭彦板着一张脸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按你说得去做。”左岸保证说。

顿了顿，华铭彦叹口气问:“宇翔有打电话给你吗？怎么说？”

左岸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是那么的渺小，仿佛是随时能被碾死的蚂蚁，人在命运面前不也这样吗？良久，他开口说:“情况不是特别好，他让我尽早过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多拖一天危险就多一分。”华铭彦说。

“其实早晚又有何区别呢！不过都是苟延残喘罢了，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左岸说。

“是自己重要还是这些事重要？”华铭彦反问。

“这些事关系到我的亲人，他们远远胜于我自己，所以我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而且我不想去美国，我真怕，自己再也回不来了，这里有我太多的牵挂，我舍不得离开。”左岸低沉着说。

“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你怎么能这么早就放弃了？”华铭彦说。

“铭彦，你就别安慰我了，情况到底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数。去不去美国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呢！”左岸说：“异国他乡，太遥远，我还是喜欢在杭州，让我有归属感。”

“但总不能什么努力都不做吧。”华铭彦激动地说，眼眶有些湿润，可恨自己年纪轻轻虽然震惊中国，却仍旧帮助不了自己的朋友。

“铭彦，我不想再过四年前的日子，那种滋味一辈子尝试一次就够了。现在明知道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为什么还要去挣扎呢，还不如用这时间做点有用的事情，这样我的心里也好受一些，这样我的遗憾才能够少一些。”左岸说到，以前他相信有奇迹，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奇迹是不存在的，他只能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

“我总说不过你，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用一根绳子绑起来把你送到宇翔那里。”华铭彦说。

“国外也不比国内好多少，宇翔目前也是没有办法，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左岸说。

“好一点也就多一分希望，你知道这种事，没有百分百绝对的。”华铭彦劝说到。

“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再说吧，现在让我去是不可能的，再说去了我也不会安心。”左岸说。

沉默了一会，华铭彦突然说:“对了，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伯父派人在查你的情况。”

左岸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反常一定会引起父母的怀疑，而他们也一定会派人去查，还好，他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你没让他们查到吧？”左岸问。

“要不是你提前已经和我说过了，我是真想把这件事告诉伯父，可一想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所以硬生生忍下了。你说你，这件事瞒着伯父伯母也就算了，他们年纪大了，经受不起刺激，怎么还瞒着小月呢，有个人陪着不好吗？我真怕你一个人撑不住。”华铭彦说。

“我不能耽误了她啊！其实我想让她把孩子也打了的，她不肯，说实话，我的心里是很高兴的，毕竟那也是我的骨血。我和我妈说了，等孩子生了就抱过来抚养，这样月儿要再婚也容易一点。她才二十六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个人太寂寞了。”左岸说。

“你不怕她知道了以后会恨你？”华铭彦问。

“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的，再过几天，我们就会去办离婚手续，这件事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左岸说。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有考虑自己。”华铭彦叹口气说。

“谁说我没有考虑自己了，他们好了，我才能真正地放心，才会没有牵挂。”左岸说。

“你和小月提离婚，她答应了？”华铭彦问，其实他是很希望有个人能陪着左岸一起的，一个人面对这件事太过痛苦和绝望。

“那天我看着她哭成那样，我的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差点就心软了，不过想想自己的情况，还是狠下心来说要离婚，她本来是不答应的，后来我说让她把孩子打掉，伤到她了，她就答应了。不过即使她不答应，我也会单方面离婚。我想她现在应该恨透我了吧！”左岸凄凉地一笑，接着说:“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能尽快忘了我。否则，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守着我一辈子，尽管我很想她陪着我，可一辈子太长了，我不能这么自私。”

华铭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在朋友的角度，他希望南宫月能知道真相，陪着左岸一起面对，可设身处地站在左岸的立场上，他又觉得如果自己是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有时候，就是难以做到两全。

“不管如何，还是要顾好自己的身体，而且我觉得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你也不要轻言放弃。”华铭彦说。

“我知道。”左岸点点头说，但他并不抱任何的希望。

“过几天，我会去美国一趟，和宇翔探讨一下情况，你要不要一起去？”华铭彦问。

“铭彦，算了吧，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们都明白这次的情况和四年前不同，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左岸说，他已经向命运低头了。

“让我什么努力都不做就放弃，我做不到，即使到最后还是没有用，但我至少没有遗憾。”华铭彦接着说:“我们一起去一趟吧，几天就回来。”

“铭彦，我不想浪费时间。”左岸思考了片刻说。

“随便你吧！”华铭彦烦躁地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铭彦，谢谢你。”左岸真诚地说。

“是兄弟就别说谢字。”华铭彦摆摆手说，同时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突然，左岸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南宫月的母亲打来的，他接起来，叫了一声:“妈。”

“左岸啊，你现在忙吗？”唐玉贞问。

“现在还好，妈，你有什么事吗？”左岸问。

“没事没事，我和你爸昨天来了，没看到你，听小月说你出差了。”唐玉贞试探地问。

“是啊！在北京出差，还要两三天才能回去。”左岸说。

“这样啊！那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你上次说腌制的嫩姜好下饭，我和你爸整整弄了两罐，就等着你回来吃呢！”唐玉贞笑着说。

“妈，谢谢你。这几天我有些忙，麻烦你照顾一下月儿，辛苦了。”左岸说。

“放心吧！那你先忙，我挂了。”唐玉贞说，看来女儿没有和自己撒谎，那她也就放心了。

“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啊！”华铭彦取笑到。

“月儿说离婚的事情先瞒着我岳父母，所以只好撒谎了。”左岸解释说。

“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华铭彦说。

“我知道，只是我这么伤害了月儿，她的请求我没有办法拒绝。”左岸说。

华铭彦正想说什么，就接到了曹宇翔的电话，让他抓紧时间这几天到美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