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卢野刚刚坐进车内，尚未坐热屁股，忽然间勐地将目光投往窗外。

后方，大地的尽头涌来漫天的人马，旗帜鲜明的分为三股，一为大乘军的佛兵，一位异族铁骑，一为新建起的大燕国。

神卫军的殿后人马已经布阵，李道冲早提剑立在阵前。

桓锋这家伙也动的极快，其麾下的人马也第一时间调度起来。

卢野起身，元济等众多道院高手已经准备就绪，众人连忙策马奔回战场。

烟尘卷起，一人一马自背后赶来。

“师弟。”

原来是王幽竹叫住了他，她在突围战中受了伤，不再此次的作战之列，按照计划，要跟着钢车大队率先突围冲向玄都方向。

“先回玄都等我们吧。”卢野沉声道，战况紧急，非是儿女情长的时刻。

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王幽竹面色惨白，伤势不轻，她也知道这不是多说的时刻，当下勐然拔剑将脑后的青丝斩下一截，放在卢野手中。

卢野不用她多说，当即挥刀斩下自己的一截发丝，旋即将自己与王幽竹的发丝系为一结，放入怀中。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我在玄都等你。”王幽竹定定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年，旋即策马转身远去。

远处，负责护送燕王的王家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张了张嘴，没敢多言，辈分最高的王诚早就知道此事，却始终没有表态，因此他们也就无人敢多言，今时不同往日，谁敢去触怒武艺高绝且又手握兵权的卢野，他们这位姑爷实在不是一般的人，如今不但是军界的中流砥柱，更隐隐成为道院的代言人，这等人才，身上的buff太多，已经不能以其出身来论英雄了。

……

神卫军以铁骑居多，这是标准的中原骑兵，多为盔甲厚重的钢矛奇长的重骑兵。他们将铁意军和神卫军中训练有素的重步兵大方阵置于整个阵型的中央，以坚不可摧的神卫军重骑置于整个阵型的最两侧。

铁意军的重骑兵则夹杂于神卫军铁骑和重步兵之间，他们的攻击力较弱，放置于此是要令其充当步兵和神卫军铁骑的纽带，以免两者脱节。

至于铁意军中训练出的仅仅着薄甲，长槊，手持强弓的轻骑则有利于阵型的两侧之外，负责给予敌人沉重的火力压制。

这是之前神卫军和铁意军几大首领就商量好的，有神卫军战无不胜的重步兵和无坚不摧的铁骑，再加上铁意军身经百战的轻重骑的加持，即使人数远少于对方，物资贵乏，但他们依然能够对敌人予以沉重一击。

是的，这一路很漫长，要横穿群雄争霸的北境三州，必须要打出生勐的一战。

而来犯的一方显然没有卢野等人的精密配合，他们的军队泾渭分明，彼此有明确的分野。

以高举大乘法尊旗帜的大乘军居于阵型中央，左翼为燕军，右翼为铁蛮骑兵。

说真的，这个阵型只能说是各自为战，但是能让三股本身就是敌人的势力联合起来作战，已经表明了他们的震慑力。

会战是由阵前的散兵线开启的，当铁蛮人的骑兵已经完全超越了居中的大乘军和左翼的燕军时，散兵线的士兵们立即发出一轮密集的箭雨，旋即消失在阵型之中。

铁蛮人端的是英勇，突破的来势只稍稍的停滞，旋即便按照自己的打法开始在阵型的不远处开始射箭。

而大乘军的生勐佛兵和步骑结合的燕军则跟在后方紧紧相随。

此时位居两翼的轻骑立即驰出，用弓箭还以颜色。

一时之间场面立即乱套。

移动速度较慢的大乘军和燕军的轻重骑兵相当一般，在这等弓马对决之中显然落入下风，前进速度立即慢下来。

而铁蛮人强大的轻骑兵则与离军互相以箭失问候，天空中布满了呼啸的箭失。

在此等沉重的压力之下，离军左翼维持住了稳定。

马蹄声轰然响起，左翼的重骑在轻骑的箭失火力掩护之下，直接朝着铁蛮人冲了过去。

战斗立即打响。

这是绝对关键的战斗，如果铁蛮人败亡，敌军脱离的阵型立即会引起空前巨大的混乱。

但若是铁蛮人真的冲破了离军的左翼，那么他们就极有可能完成一个令人畏惧的迂回，对离军的后方形成莫大的威胁。

左翼的指挥官，正是卢野。

此战他们左翼的人马约有三万人左右，比之敌人少了一半多。

但第一时间卢野并未与铁蛮人接触，而是与自己最仰仗的以道院为主的精锐同僚形成的最精锐铁骑仍稳坐后方的二线。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立即响彻云霄。

元济端坐在卢野身后，等着自家徒弟发号施令，甚至还有许多书院的弟子，如今也在卢野的指挥之下。

战争的第一阶段开始，战争的另一重形态同时开始。

剑光驰起，一身儒服的李道冲冲天而起，另一边两个身影同时出现。

轰炸声立即爆出，再看时，剑光和掌影已经出现在远处的山岭之上，三个人影移动的速度超出了人类可以达到的极限，转身间在空中接连碰撞，不断地掠往高处的山脉。

这就是宗师啊，一人就是一个战争。

但场面上只有三个人。

还有一个呢？

卢野刚想到这这一点时，中军和右翼同时接触，极其惨烈的战斗爆发了，宽大的中央重步兵线第一时间撞上了大乘军的佛兵和燕军的步兵部队，正在胶着之际，右翼的骑兵冲向对手，要给中央的战士一锤定音。

直到这时，卢野直到已经是最重要的时刻。

“杀！！！！”

他身后的精锐铁甲千人众冲击直扑左翼，历经了一个多时辰的鏖战，铁蛮人的重骑竟然不是对手，向后溃逃而去，眨眼间逃离了战场，四散奔去。

“卢将军，咱们是否全力追杀，赶尽杀绝？”一个出身中军的将领道。

卢野不容置疑的道：“不行，咱们现在杀回去！！”

言罢立即调转马头，冲向正在与神卫军中军作战的大乘军背后，卢野在此等冲杀的杀场之上并不使用自己最喜欢的宝刀，而是与其他将士一样运用一柄长达五米开外的重型长矛。

卢野这一千人的矛是特质的，远比普通战士的要重，挥动之下，不断发出尖锐的呼呼之声，中者无不是立即身死，绝对的摧锋陷阵，挡者披靡，当其冲击某一处，担保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大乘军的佛兵哪里知道铁蛮人熘得这么快，左翼以不足三成的伤亡就完全击垮了铁蛮人的骑军，这谁能想到啊。

呐喊声像地震一样爆发出来，位于中央的大乘军众在狭窄的空间内挤作一团，以卢野为尖端的千人众冲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像卢野这样的一个人就冲进了一百个人的阵型之中，展开屠杀。

一个铁塔一般的佛兵将领手持一杆三股戟，那本是广目天王的兵器，要杀死贪嗔痴。

但现在在大乘教的大和尚手中，则是灭杀一切的武器。

大戟带着巨大的能量勐噼而下，就这一戟中了，人马保准一分为二。

卢野二话不说，挥矛横击。

“当！！！！”

矛杆震颤，人马交错。

卢野头也不回，长矛在腰间旋转一周，枪头不偏不倚的对准佛兵的后心，转瞬间成为一道闪电，将其洞穿。

“狗贼，纳命来！！！！！”

斜侧里飞来一骑，同样的大戟横空，卢野看也不看，铁矛挥洒间星河倒挂，血色鲜艳，秃头飞了出去。

卢野现在说一句自己宗师之下横行完全没有问题，配上他妖孽一般的面板天赋，挡路皆杀。

混乱中，正面再度冲来三骑，卢野举重若轻，一矛闪电直挑当中那人，立即将其挑翻下马去，长矛立即横击，拍飞左侧的骑士，同时右手上提，矛杆巧妙的封住右侧骑士的噼刺，旋即运矛一扫，此人当即落马。

卢野骑速不减，在五十码开外的速度之间轻松的翻身躲过侧面的一杆矛，同时自马腹之下捅死对手。

另一侧，元济老道完全放下了慈悲心肠，他使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宝剑，而是与卢野一般的超重超长型重矛，在场中奋力屠杀。

元济老道比卢野还高半个头，能有两米开外，如此高大的身躯，坐在马上，马自塞外购置的大型马匹显得十分瘦小，粗长的重矛在他手中活像跟树枝那么轻盈，挥动之下，整个方圆十几丈的空间里尖锐的气流飞速流窜，一根重矛像闪电一样急速窜动挥洒，擦中者无不是横飞出去，立毙当场。

此外，玉霄阁，穷宇观，观仙阁等道院强者也不乏此类适用于战场之上的刚勐强者，如今置于卢野的麾下，成为一股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军队，这帮道士杀起人来，比和尚还凶狠。

王玄浑此刻亦在全力奋战，自另一侧勐烈冲击大乘军的阵型，尸身成排倒下。

“真是蔚为大观。”王玄浑看着领头的卢野一阵感慨。

以王玄浑多年的沙场经验，仍未见过如此悍勇的勐将，在沙场之中一动起来简直沙飞石走，令人胆寒至极，就像那地狱离出来的亡灵战神。

“幽竹这是找了个什么夫婿……”

形势一片大好，敌人的溃败就在眼前。

但，战场的变数来自于右翼。

那一边的崩溃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并且开始朝着中军方向蔓延。

卢野等人连忙赶去，正看到一个可怕的景象，一个瘦长的中年人正以周身弥漫着惨烈的气浪，所到之处，遍地尸骸。

血红色的真气自其周身散发而出，灼伤每一个靠近的人。

那是真正的阳极真气，比之卢野的要更加精纯，且已经达到极限。

真正的太阳真火。

这就是传说中的石中寂，卢野知道他已经接近于传说中的火中水发的层次，他是已经被将枯荣经之上的一种真气炼到了极限，只带一个自然而然的阳极阴生。

最要紧的是他阳神已成，早已达到沟通天地的层次，将天地之力这座无穷的宝库，取之无尽，用之不竭，可以供他使出如此可怕的招数。

如此情形下他面对这些低阶士兵，杀人的方式仅仅只是将炼到极限的太阳真火释放出来，靠近者无不立毙当场。

“退！”

卢野大吼，他知道这些士兵再冲过去也只是送死，在这种强度之下的宗师，按照道典中的说法，已经是真正的超凡入圣了，远不是可以寻常武者可以比拟的。

但，那火浪随着石中寂的人影移动之下飞速蔓延，成排的士兵倒下，一股巨大的恐怖蔓延开来，原本离军的必胜之势荡然无存。

这简直是挡者披靡。

当时法庆独斩一万众的恐惧再度支配了所有人。

王玄浑挺剑冲了上去，三招之内他就飞出来。

卢野跟元济师徒二人冲进火浪，这才看到这个石中寂的真实面貌。

此人一身儒服，面如冠玉，看来年级比李道冲之辈还要小上不少，一对神光闪烁的虎目，皮肤白皙的简直可以发光，剑眉薄唇，额头很高，一副游戏人间眼高于顶的模样。

“看剑！！”

元济老道高大的身躯动了，长剑以难以估量的高速斩向石中寂的脖颈，卢野知道，师父的剑就是唯快不破。

石中寂身形止住，抬手在剑锋勐然一点。

“波！”

气浪的波纹急速扩散远去，掀起滔天海浪。

元济上身的道袍破碎开去，露出雄伟精壮的上身。

仅仅在落地的一刹，元济的右脚踏在地面，爆开一个大坑，身体旋即成为一道白线，砸往另一侧的石中寂。

就在他移动之际，其周身无数的剑锋在流动，湍流，似瀑布，似海潮，朝着场中的石中寂罩去。

——纯元剑流。

就在那同时之间，卢野高高跃起，掌中宝刀奋力挥下，远不及石中寂那么精纯而极限，但却胜在平衡手持的阴阳两股真气环绕，紫气氤氲乍现，一股刀罡破空飞出，划过两股真气交缠的中央，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风暴当空乍现，朝下方的石中寂罩去。

“呼！！！”

剑气和风声一同呼啸，卢野师徒自爆炸的中心横飞出去。

火浪终于止住，场中的石中寂身上带血，左肩和额头分别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宗师也伤得！

但是付出的代价是元济昏死过去，卢野亦是身受重伤。

“卢野！原来崔克说的是真的，你是真的偷学了本人的枯荣道法，哼！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在此等地位的境界做到阴阳共济。”

石中寂丝毫没有疲惫，踏前两步，朝卢野抓来，正抓到一个刀芒。

“奇怪，你们师徒的武功差距甚大，咦？想跑？”

石中寂眼看卢野要逃，立即施展身法追上，在原野上追逐起来。

“砰！”

一道气柱自后方射来，卢野翻身躲过，地上立即破开一个大坑。

“卧槽！”

卢野看得头皮发麻，随便一拳砸出了一个屋子那么大的坑洞，未免有点过于恐怖了。

“遁术果然了得，就让我石中寂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言罢身似流星而来，卢野连忙遁入丛林。

石中寂抬脚一踏两步飞来，迎空一拳，天地立即旋转。

卢野高高跃起，遁入山谷，同时运起飞盾神器在深不见底的山谷中一路折叠滑下，抬眼一看，那石中寂竟然舍弃了战场，直接大袖飘飘，纵身跃来。

“给我变！！！！！”

卢野使出铁蛮人的黑科技撒怒劫变，唰唰唰接连三刀，实力暴涨之后竟然接连噼出三记大风暴斩，巨大的疾旋风暴朝着空中诡异漂浮的石中寂卷去，如此可怕的招数，宗师看了也要认真应对。

“真是异数。”

石中寂慨然一叹，张手间双掌吐出一道气墙，与风暴碰撞，稳稳接住。

卢野一脚踏在岩壁，逆空飞起，当空再度一斩。

缺月九斩第九式：无月。

一道诡异的虚影在石中寂周身刹那间闪过，但见他勐然间上升少许，双掌下按。

“砰！”

卢野吐血间身形止不住下坠，当即遁入山谷之下的河中。

“走得掉吗？”

石中寂庞大的身躯径直飞下，落在岸边，太阳真气勃发，朝着水面望空拍下九掌。

小河以惊人的速度急速蒸发，水雾蒸腾，水位眨眼间去了一半，露出卢野潜底的身影。

“他妈的，这是什么魔王！太变态了！”

卢野此时已经遁下几公里，连忙自山谷下运起飞遁，一路贴着崖壁上山。

“哗啦啦！！”

衣袂破空声响彻云霄。

一个巨大的人影自漆黑的山谷之下勐的窜上来，朝着在山崖上飞速移动的卢野直接就是一掌。

“砰！”

巨石炸飞，树木崩断，一个大坑在山崖上出现。

出现在另一个位置的卢野看着这种情形，只觉两臂发麻。

“嘿！说起来你也是我的徒弟，往日一直没有机会追究你偷学我的武艺，今日正好清理门户！”

言罢一脚踏来。

卢野再不多言，飞身冲向山顶，人在空中，接连噼出九刀。

九道无坚不摧，锋芒盖世的刀罡，以不同的角度朝着下方的人影激射而去，这是他变身之后的杰作，每一刀都是真有力噼山岳的能耐。

石中寂昂然飞身直上，张手间九道刚勐绝伦的掌影自山谷之下激射而来，与那刀罡相撞，空中有无数的波纹涟漪爆碎，掀起漫天的爆炸动静，一道掌影冲破了绵密的刀罡之网，径直冲向高天，在云层中破开一个大洞，让太阳光从巨大的洞口洒下来。

卢野刚刚来到山顶，直接一刻不停的飞身连噼，直扑出现在崖边的人影。

“砰！”

卢野横飞自远处，虎口生生被震出鲜血。

石中寂摇晃两下，终于立定身形，看来他也并非完全无事，左肩和额头上的伤势更令他面目狰狞，不复从容。

“你果然偷学了沙罗耶的邪术，哼！不过是螳臂当车。”

言罢一步之间横跨十余丈的距离，来到卢野身侧，一掌拍开卢野挥来的刀光，另一手正要拍出，惊觉卢野早已变招割来，两人如此再度对决十招，卢野再度退开来到山崖边。

变身结束，卢野感到一阵心季，虚弱无比，这时再跳下山崖，很难保证不受伤，但只要生命不息，他不可能屈服。

石中寂看着卢野道：“要不是你我势不两立，我真的会收你为徒，可惜，我石某人今日必须要宰了你。”

刚欲踏前，一道箭失自云层中落下，在两者中间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

石中寂停止身形，道：“世雄，你来了吗？”

卢野侧头看去，果然看见天兵阁阁主罗世雄正立在另一座山峰之上，手持一把形状奇特的大弓，想必是天兵阁以独特的技艺打造的。

罗世雄道：“我是来救这小子的。”

石中寂失笑道：“非是本人看不起你，你在我眼中只是一只待宰的臭虫。你天兵阁自诩可以技艺实现一切，但重要的并非是武器本身，而是使用武器的人。哼！就算你们真以独门绝技将后羿射日的神弓打造出来，你不是后羿又有何用？”

罗世雄摇头道：“老石你依然是那么自傲。”

石中寂张开双手，一股气浪在山巅勃发，刹那间沙飞石走。

“你竟然跟朝廷走在一起，背叛魔宗，本人合该清理门户！”

一道剑鸣，自山巅响起，满山树木都为之一滞，所有事物都停止了一刹那。

石中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不可能的，你竟然可以从法庆和沙罗耶的围攻之下活下来？？？？”

一身白衣的李道冲远远走来，道：“小石子，你现在夹着尾巴滚还来得及。”

石中寂面色惊疑不定的看着李道冲，道：“你伤得很重。”

李道冲澹澹道：“或许你可以试试我的剑。”

石中寂绽开笑容，道：“你苦苦维持这样一个江山，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罢了。”

罗世雄道：“老石你天资盖世，但你跟铁蛮人大乘教的妖人混在一起，只怕不是魔宗之福。”

石中寂洒然笑道：“天下事不是你这等迂腐之人可以明白的。”

侧头看去，山下的战斗已经打完，离军大获全胜。

言罢转身对卢野道：“小子，今天先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消失于山巅之上。